怎么会了，怎么会是她了？他惊恐着，疑惑着，期待着。
“她不是离了五年了吗？”
他喃喃自语，明暗不定的眼包含着夜，半刻不动。他很快睡着了的，他太累了，身和心一样困乏。
熬过白天，夜是阴朗月夜。他看会儿天气，直向森林奔去。到了林口，他却又犹豫了。
“进或不进，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如果幽魂，如果幻觉，如果不在，如果遗忘，如果认错...
他能找出无数如果，但这都不是他所担心的。他只害怕一件事：如果她不是依，向她好，是不是对依的不忠啊？
很无理由的，就算不是，那又怎么样呢？她离了五年了。他很孤独，他想有个人来陪他，仅此而己，为什么一定要是依呢？他只愿那个人是依，他没法说服自己。他可以去看看，见个面，聊聊天，认一认。是就留下，不是就直接走开。可他怎么认得出呢？他的世界太小，只是从依有限的言语了解，他不知道人间模样相同是少见的，他只凭性格来识别别人，而性格又是时间可以改变的。五年不短，他知道她现在变得怎样？况且他对她一向知之甚少。他可能要和她见很多面才能把这种不确定抹去，也许永远不能。总之他会待一段儿，但是一处久了，即便不是，他也不会离开的，这点他很肯定，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干脆见也不见。但如果她是呢？
死去的森林前，他彳亍着，犹豫着...
3.
他进来了。
月亮倚上树梢，疏淡的雾白为他引路。他慢步走着，心中的海逐渐止了风涛，他平静下来。
“随缘是了。”
他愉快的笑了。他突然想见到她，他想向她分享喜悦，他想要她也高兴起来。也许她已经是很高兴了。他轻声笑了笑，林前的犹豫被林夜赶走，他现在只有期待了。
他转转悠悠，到了一片湖水，斜倚树，眯眼等待着。她如果在，她会来的。这是从前他们常待的地方。今夜的月朦胧可爱，她怎会不来呢？如果这个爱好还保留的话，如果她是依...
他等待着，他陷到梦里来了。
4.
她来了。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梦里，她使他更觉得这是个梦了。但是梦不梦的，此刻对他是没什么意思的了。
他看着她，那忧郁的目光几乎渗出水了。他想抱住她哭一场。不过那也只能想想，不能够的。她笑的那样开心，他怎么能让她陪他一起伤心呢？况且没多久，那青浅眸底飘漾的欢乐便把他也感染了，他的委屈忘记了。
“我就说嘛，她已经是很高兴的，”他自言自语。
她还是别时模样，一点没变。似乎成了一个孩子，看他拘手也笑，挠鼻也笑，偏头也笑，仿佛林夜把他全身各处塞满笑料。
她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天使。他想着，一个刚入人间的天使。
笑够了，她就倚树观赏月亮，安静下来。风也安静，夜也安静，他轻声几步拐到一颗树旁倚下，也安静着。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把她当依来看了，从见面就是了，她一定就是。不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赏月呢？怎么看月时和依一样呢？怎么突然沉寂了呢？只有依会这样，他们常常如此。她欣赏月，他欣赏她。她见过各种月亮，他在脑中刻下她的背影。彼此保留距离，平淡而幸福。那种一度陷入梦里的生活，也许可以回到现实了。
他偏了头，对月轻轻地笑。
5.
夜深了。
风轻轻地来，小心揺起她的清灰发尾，像催眠的摆。于是风被催眠了，七零八落跃入林中，横冲直撞。树叶还睡着，被风吵的不满，啍出几句“哗啦”小小抗议：天还没亮，它们还要睡哩。
那夜、那月、那湖，那些还没有睡的，无一不被催眠，它们不都朦胧起来了呀！他也没有例外，模糊了意识，模糊了时间，他脑中世界只剩下了依的背影。
突然间，女孩消失了。他惊起，撞上阳光，方知天亮了。他怔怔的，将发麻的脚脚揉松，又坐下来，目光还往原先航道，无意义寻找着。他寻过三刻，起身摇晃着林外走去。他的意识又是恍惚了的。
他似乎听到依的声音。他立住，脑中用力模索着。是依在笑，是的，她很愉快。她的声音又小又轻，大概是白天的缘故吧。
她只说了一句，他听清了。他便是舒展面容，蘧然向家去了。
“我就说嘛，总不会错的。月亮一出就是连着几天的。”他想。
他哼起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