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尤利西斯-花物语』
佢在针对我，绝对是的。我在老虎灶撞翻了佢的水，佢记住我了。我冇道歉，因为当时我正离家出走，我跑进老虎灶是因为身后响起的脚步，我疑神疑鬼以为是爸妈，听到脚步修忽拔高我吓坏了，我满脑袋是舞动的柳条与白烟。“非打死我。”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念头，我撒脚就跑，跑进老虎灶只是意外（也不知道无目的的条件下能不能称意外），撞上佢也是意外，我太慌了，脑袋要炸了，直到撞翻水瓶倒在地上被凉水刺激才算恢复理智（真幸运佢打的不是热水，上天保佑）。我回望一眼，发现只是虚惊，冷静下来，转过头佢正眙我。我瞪了回去，原因当然是心里不爽。瞪完我就起身匆忙离开，到底让看热闹的观众打量总也不是好过的事。佢没有说话，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听到捡水壶时碰出的微响。我很快就把这件事忘掉，我不认识佢，佢也只损失一壶便宜凉水，没什么关系，无关紧要。
但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我不认识佢，但并非不熟悉，一见面就知道了。马文说过佢爸会来教书，而关于佢爸的事佢又没少向我少谈，就像我时时对佢抱怨爸妈的毒打，我只是没把佢和我新学期新的语文老师联系起来。另外，佢的心眼显然比我想象的要小得多，非常多，从佢进门乜见我时眼睛透出的亮光就看得出来，因此对佢会在第一堂课上公抱私仇我并不觉得意外，但是一码归一码，该气还是得气，佢绝对是在针对我，这世道简直无啦啦一团乱麻！
“说了多少遍要认真听讲认真听讲认真听讲，你搁这儿不学习干啥子哩！”佢气冲冲地发话，重复，一遍一遍，只在于我低头捡笔，或者是俯身时让佢看到我在新书上的涂鸦。我不觉怎样的（过）分，语文课而已，班里每个同学都有些消磨时间的法子。“别乱就好，考好就行。”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我自信成绩不赖，而且我不用仔细就能发现周边的私语言作，佢不会不知道，佢找我是报仇。延迟只为了暧昧本来，听课是假，杀鸡儆猴是假，唯有出气是真的，你还藏些什么呢？我暗自嘲耶，面上却掩上一层平静，我无意多作争吵，想佢骂完静下来得了算了，谁想佢那大的脾气骂不够呢？（想象）淋着口水织成的雨线，我有点相信马文的夸张言论了。
眼见这场单方面戗战一时不能停止，我干脆让思绪去胡思乱想。我首先想到马文，觉得没什么好想，便是跳过，又想到弹弓，琢磨会儿玩法，再回忆回忆童年乐事，之后回到现实，乜过一眼，还在踱，还在骂，问题不大，便继续想，却发现已经没什么好想，到底想像这种事还是无意更有趣味，此刻我迫切地想把书上少了个头的佢补完。
于是我微微低头，向下瞟了一眼，碰了碰笔，随即骂声消失，脚步声载佢走来，沉重而缓慢的声响吸纳教室全部的窃窃私语。我不怕佢，但此刻的寂静让我难堪，虽然是无啦啦的错感，我却想发一场大火，便是抬头直视，拉近距离的无声对峙。
“看来你又没有认真听讲，”
谁要听你的胡言乱语。
“我本以为你没那么——无可救药，”
哦得了，从撞到你后形象就固定了了么。
“你一定觉的自己成绩不错。”
那倒不至于，只是还行敷衍的水平。
嗯——要说你也真是啰嗦。
我跳过佢，径直眄向钟表，离下课还剩半个钟头。心中长叹一声，我转回目光面对佢的红黑色脸庞。佢的目光随心情更新移动，匸于帘下，暂时收了话语，我知道佢正想着收抬我的主意。大人总也不善隐藏，或者说不屑？爸要打我时一定洗干净了柳条，妈则是静静抽完一支大烟，总之是等待，让你知道雨要来了，告诉你准备好屁股挨揍，似乎这样打的更得劲儿，挨的更痛似的。这殆是通常的认为，就曾经心血来潮的调查结果来说。但我知道这并不是理由。在我看，爸就是懒，洗柳条总比农活轻松。妈毫无疑问过过烟瘾，我反正没见过佢在其他什么时候抽烟，爸瞧着会替我收拾佢的。但对于其他人我仍不明白。时常见人打小孩，或戗或眙，早早寻了“工具”，怒气显而易见，似乎完全没有“出其不意”的想法。我断断续续进行了数次深思，想不明白，只好归咎于“小孩”这个身份，就像大象不会为了踩死蚂蚁而仔细观察，佢只要在蚂蚁窝上碾几趟就行了，大人生了气也不用学什么孙子兵法，有火就发，打一顿的效果总也不差，简单实在。
但我想有理由的，像爸妈那样的实在理由，我相信每个大人都会有的。此刻我便观察着佢，试着从佢由红转白的脸上看出一些内涵，不过口头这么说，事实上我只是给目光一个锚点，我的注意多半还在脑海无谓消磨时间着思想，直到佢开口。
“你一定觉得自己成绩不错，你背得出将进酒吗？”
佢阴着脸问。我即刻察觉到佢的目的，无非想要我出丑，但这也只称得上下策。我似乎从佢的脸上捉着一丝失望，我想佢冇想好如何对付我，或者想好了不敢发挥，毕竟在坐满人的课堂。佢有的是时间。
“马文，起来背。”
佢把我的沉默视为不会，咧了嘴，微笑着走出下一步棋。我对此毫无波澜，除了听马文背得结结巴巴，乜佢脸色再度阴沉时泛起的感动与同情，我像局外人一样冷漠。
我本打算以无声拖延全部，却抢断马文熟练的背出全篇。我对学习从来懈怠，不过对于无需动脑的部分却很是积极，殆称是空闲太多催生出的无啦啦吧。我毫无意外激怒了佢，或者说达成了目的。看着佢的脸色渐向黑紫，我感到阵阵快意，同时感慨佢面色之丰富，黑紫色我还真是第一次在现实见到呢。但这并非我的目的。希望事情平静结束的前提并未消失，只是多了外人干扰，让我产生“把怒火转移到我身上吧”的心血来潮。所以我毫——嗯好吧，或许是犹豫了一点点点，反正很短，就说无所谓么——总之我几乎在瞬间想到方法并执行，且达到了预期中的效果，从这一点来说我是成功的。只是从这一点来说。大体上我是失败的，心潮过后，我很快想到这点。我转移怒火本是不想祸及马文，或者说减少损失，佢毕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所以我采用转移怒火的方式，这是下意识的想法，也被下意识的执行（说是下意识，不如说是没有时间思考，或者说害怕犹豫所以禁止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