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在想，原来有一天我也会坐在这个位置。”短短的大半年，顾梦馨觉得自己过了一个世纪，脑子转得有些多，有些乏，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回应身旁男子，“旁观者的位置才是最舒服的位置。”
木莲心听得似懂非懂，疑惑地皱了皱他好看的一双淡眉，这一双眉不如冷寒玉的那么浓密凌然，如利剑出鞘，他的眉带着少年特有的晴朗明丽，眉色不浓，棱角不锋，清爽中透出淡淡惆怅。
“是记起在郁香阁的日子吗？”让顾梦馨落入风尘之地，是皇帝对自己最不可原谅的一件事，他也不敢去询问那日带她离开郁香阁的究竟是何人，就算问也得不到实话，所以他只能私底下自己去查。
女子回头望向看着自己一脸担忧的男子，忽然笑了，“你看我像是自怨自艾的人吗？我只是在想果然一山不容二虎，都是大商户，闹起事来，还真是鸡飞狗跳的，你看看绍南城里，谁敢跟郁香阁闹，要百金也没人敢吭气一声。”
木莲心也是认同的点点头，“其实陈家之前也是不敢的，毕竟鹿家少说与半数朝中重臣都有关联。他们敢有今日举动，怕也是借着此次整顿官吏的时机，这才和其他商户联合起来，搞了这针对鹿家的手段。”
“不亏是从小在商家耳濡目染的，天天躲在那么个消息闭塞的地方，还知道的如此清楚。”顾梦馨觉得皇帝是很聪明的，只是不善于揣测人心，谋划局势。可这些都是皇帝必备的，之前有萧庆王还算好些，现在一个人在这高位之上，全凭自己的强势和狠厉了。
重逢以来，第一次听到女子夸他，皇帝很是开心，给她把茶水满上，像是在有意献宝似的，“原本我也是猜不明你为何要来这聆音阁的，只是从进门就看到有人刻意骚扰，到现在，你看，下面又闹了起来，就明白梦儿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看美人，而是看陈鹿两家如何较量。”
“果然逃不脱你的眼睛。”顾梦馨更加佩服的看着木莲心，“还不止这些，梦儿前日可不是白出门，想给你送个大礼。”
皇帝眼中全是好奇之色，刚要询问是什么大礼，就被楼下碗碟的碎裂之声给打断了。
原来是一个小厮在上菜时，突然被绊倒扑向前方，高高摞起的酒壶盘子倾洒而出，尽落在一位客人头上。
另一桌刚刚就在吵闹的客人，此时的争吵声也愈发大了，连其余人私下对话的声音都全然被压了过去。
“还说你这酒没有问题，你看我身边这人都吐成什么样了，你们聆音阁得要负责！”
隔壁几桌的客人看到如此情景，十分担心的询问，“要不先去送医吧，看他都躺那半天不动了。”
刚还在要青楼负责的人听了这话，也不见他去查看倒地之人，而是瞬时就高声喊了起来，“酒里有毒，喝死人了！喝死人了！”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响过一声。
这话一出，刚刚还举杯饮酒看热闹的人，瞬间停下送入口中的酒水，怔了怔，又将酒杯放回桌上。
而那一边被碗碟酒壶砸中的客人，现在也是直接躺倒在地，脸上有大片的烫伤，还有几处被瓷片割出的伤口，此人用手颤颤巍巍护在自己脸上和脖颈受伤的部位，撕扯着喉咙大声喊叫：“杀人了！嘶......好痛好痛好痛......杀人了！嘶......要命了，聆音阁！要！杀！人！了！嘶......我的脸我的脸，痛死我了。”
类似的情况又在下面的大厅中好几处上演，瞬时就像是沸水炸了锅一般，吵的人两耳欲聋，头脑发胀。
果然有客人开始忍不住，不耐烦的喊着要退钱离开，甚至二楼雅间的好几桌客人已经受不了混乱吵闹声，径直离开聆音阁了。
眼看着局面走向不可收拾的地步，在场等着一饱眼福的人，都认为聆音阁这开张之日怕就要关门大吉了。
门外骤然响起一个殷天动地的吼声：“谁人再次闹事！”一个身穿银色铠甲五大三粗，一脸胡须的壮汉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二十个巡城侍卫，整齐划一的立于男子身后。
官兵的威压，令纷乱嘈杂的场面获得片刻平静的喘息之机。
“是他？”木莲心看向来人挑了下眉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顾梦馨有些吃惊，此人明显还够不到让皇帝认识的级别，不禁好奇一问，“你认识？”
“恩，新上任的羽林卫外防东营的卫尉，叫庞青。经常跟在游雪怜身后，我见过几次。此次游都尉失踪，人员做了些调整，他就到东营当了个卫尉。”说起小怜，皇帝总会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一旁的女子。
女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又想说些什么，继续怀疑小怜被我带走？”
男子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敢不敢，梦儿从来说什么就是什么，朕不信也会信。”
“你少来这一套，看着对我百依百顺，实则想做什么我哪知道？”
小女子蛮不讲理起来，木莲心也是毫无办法，起身从对面做到了女子旁边，贴着她耳边小声点，“我人都陪你坐到青楼了，被御史台的逮到，起码半个月没好日子过。还实则想做什么，你说我能做什么？”说毕，他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暧昧的举动和皇帝的纵容让顾梦馨短暂的闭了嘴。
二人这才又将目光投向楼下。
庞青很是直接，不曾问话，不曾多言，连被他的阵势惊得呆愣在原地的客人，都未曾多看一眼，只是抬起一根手指，干脆利索的向前一挥，“带走。”
他身后的侍卫就直接一人提着两个闹事喊叫之人，出了聆音阁的大门。
一群巡城侍卫来得快走也得快，客人们还恍然如做梦间，大厅里就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一个身穿玄色四合如意云暗纹素锦长衫，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上台敞声道：“鄙人不才，是这聆音阁的掌事，方才一番吵闹打扰了各位雅兴，今晚在聆音阁酒水吃食，减至七成，并且每人送十两银劵，此银劵可随意在陈家店铺消费。”
一众人刚从官兵的震慑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天大的好处，欢呼鼓掌声响至整个大堂，方才哪怕心中有所不满，这一刻就都忘得干干净净。
当然，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