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国宣化二年,一首似是而非的童谣在京城常安广为流传:
春日落,夏禾生,秋云如火耀金光。
白雪白,覆王城,浩荡常安又长安。
“常安又长安”?这还了得!太祖皇帝王莽把都城长安的“长”改成经常的“常”,已经二百多年了。现在居然有人想再改回去,这分明想要变天!
于是皇城绣衣使,侦骑四出。朝野上下,一时惶惶不安。
这一年秋,在远离京城的凉州,一个秦姓富商老来得子。因其生平有两大愿望,一是有后、二是有田,故给独子取名“有田”。
有田出生时,西天流云形若振翅欲飞的凤凰,在夕阳下泛出道道金光,犹如凤凰浴火,涅槃重生。
街坊邻居都说有田这孩子必富贵一生。
宣化三年秋,皇帝崩。权倾朝野的皇四弟夺权登基,改元弘光,改常安为长安。
坊间传言:“春日落,夏禾生”,即为“秦”字;“白雪白,覆王城”,则是“皇”字。皇四弟昔为秦王,今登帝位,而乳名云奴、年号弘光又与“秋云如火耀金光”呼应,正应验了童谣。
新皇登基时,秦有田刚满周岁。
“抓周”时,众人逗弄着:“有田、有田,抓哪个?”有田闭着眼一动不动,就像老僧入定一般。
有个小丫鬟偶尔望向窗外,但见云霞漫天,光彩夺目,不禁惊呼道:“云!云!”
有田忽然睁眼,抓着小丫鬟的手死活不放。
老妈忙喊道:“有田,有田!快放手。来抓一个!”
有田手随即放手,可眼睛也跟着闭上,再次入定。
小丫鬟诧异间轻声说道:“云…?”
有田闻声即刻睁眼。
如此反复多次,屋中众人皆感惊奇。
一老妇说道:“这叫神仙引路。这孩子应该叫云。日后定能光宗耀祖。”
老爹大喜,遂改其名为云,字有田。
……
一转眼十三年过去了,弘光朝没能实现“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秦云也没半点光宗耀祖的迹象,反倒是“肆意妄为,与众不同”。
在街坊邻居眼里,这小子眉清目秀的,就是荒诞不经,常有招人白眼的“恶行”。
在丫鬟佣人眼里,小少爷心地良善,就是有点傻,不太像正常孩子。
在老爹老妈眼里,这个小祖宗,是来索命的吧!
而在秦云自己眼里,他却是生不逢时。
年仅十四岁就知道生不逢时了?怎么说呢?他出生时就已经十八岁了。一个十八岁的灵魂住进了这个婴儿的躯体里。
这个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曾经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家境一般,学习一般,长相一般,心智一般。可他偏偏又有很多梦想,无法实现的梦想,让他常常感到痛苦。
十八岁那年他不再痛苦了。为救一个落水的少女,他献出了生命。不一般的是,他的灵魂飘飘荡荡,纵跃千年,注入到这个行将夭折的婴儿体内。
一个一出生就有着十八岁心智和现代价值观的孩子,他的种种表现,都是不合时宜的。
所以在街坊邻居看来,这小子总是奇奇怪怪、罔顾公序良俗,怕是自小就“失心疯”了。
要不是老爹乐善好施,秦云就得备受冷眼。
当他还是婴儿时,家里的佣人们都觉得这个小少爷有点傻,到点吃、到点睡,其余时间都是睁着大眼睛看着窗外。
能跑会说后,他又常常把二十一世纪的事情讲给丫鬟们听。电视、冰箱、洗衣机、手机、汽车、飞机这些新奇的东西让丫鬟们在目瞪口呆之余,也常常想:“小少爷确实有点傻,尽琢磨些不着边际的事。”
单只是想法上不着边际倒也罢了,可他的行为更是与众不同。
一岁抓周,别的孩子抓得是笔墨纸砚、金银珠宝或者印章令箭啥的,而他抓着小丫鬟的手不放。
两岁刚会说话,就要求老爹大段大段地读书给他听。还经常会提出些让老爹猝不及防的问题。
四岁的时候,那些问题已经让老爹感到压力山大,不得不赶紧聘请了私塾先生。
六岁时,正当老爹、老妈欣慰于“孺子可教”之际。他突然转了方向,开始研究神鬼之说。如果研究仅仅停留在书本上也无妨,孩子嘛。但为什么要做实验?
作为实验助手,甚至是实验对象的老爹,实在是大感恐惧,常常寝食难安。
八岁时,他的兴趣方向再次转变。这次轮到他老妈不安了。竟然是弓马骑射!
在别的男孩还在玩竹马木弓的时候,他爱上了飞马驰骋,弯弓射雕的“游戏”。从此他老妈的心脏就没再安稳过。
对于这些行为,秦云倒觉得各位是少见多怪:
行为荒诞?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突然回到三世纪,行为习惯不得慢慢改变,慢慢适应嘛。更何况还是个孩子。
盯着窗外?有点傻?那是在困惑啊。一睁眼,十八岁的人变成了婴儿,现代变成了古代,这谁不迷糊?
抓周?抓丫鬟的手?人家上一世就叫秦云。冷不丁有人喊“云”,还以为碰上熟人呢,能不激动?
唉!另外有田这名也忒土了!既然是同一个灵魂,还是延用秦云这名好些。
爱读书爱提问?那是觉得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学习,好好成长,不要像上一世那样普通、那样一般。
再说了,老爹的文化水平也太低了,这怨得了谁?
对神鬼之说有兴趣?那是想弄明白为啥会穿越!不是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嘛。不过确实弄不明白,而且也挺吓人的,也就放弃了。
至于弓马骑射?穷文富武嘛。既然家里有条件,那就练练呗。这一世争取混个文武双全。哪个男孩子没有当英雄的梦?更何况作为一位神奇的穿越者,怎能平淡地过一生?
是啊,在很多人眼里秦云自小就“很不平淡”。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行为荒诞、有点傻、让父母操心这些,还有很重要的一项,就是“为人轻佻、不知羞耻”。这打“抓周”上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