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酒馆深处，钟世潇正低头靠着那个熟悉的地方发呆。他面色白皙，穿着一件黑色卫衣，整个人修长又靡颓。
12.31
跨年夜这天，街边树梢挂满了金灿灿的彩灯，西街中央大道直冲云霄的圣诞树与月齐明，四处飞扬的气球倒数着新年的欢声。人们成双结对，相互拥抱着期许新一年的到来。
孟与在去酒馆的路上，看到街边摆着各式各样的招牌。
“去年陪你跨年的人，还在你身边吗？”
她被这句话吸引了目光，仔细回想。
——自己从来没有定点庆祝跨年的习惯，蜷缩的身体侧躺在床上，构成了记忆的全部画面。她来的早些，并没有等太久就被王胖子招呼了进来。推开门的那一刻，世界的风雪与她无关，头顶好像有风铃作响。
孟与找了个里面的位置，背过身去坐下。环视了一周，却没有找到钟世潇的身影。点了一杯咖啡，还未饮尽。天色已晚，许多人成群结队相拥而入，一改平日安静暧昧的基调，酒馆变得尤为热闹拥挤了起来。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男人面色不善，风尘仆仆的大步跨了进来，环视一周后，径直走向孟与。
孟与看见他裸露的皮肤处张扬的纹身，内心禁不住顿了一拍。她收了收端在前胸的咖啡，刻意低回了视线，避免着两人目光交汇。
男人在孟与桌前停住了脚。
抬头，恰好对上男人充满歉意的眼神，他向下的眼角与上扬的嘴角弧度格格不入，显得格外奸诈。
“美女，这桌就你一个人吗？”
人满为患的四周，孟与的位子确实略显空落。她漂亮的眼睛愣愣望着，没回答。
“是这样的，我可以带我朋友一起坐这吗？外面太多人排队了，你只要和我出去，和外面的服务员说我们是你的朋友，他就会放我们进来。”
见孟与还是没反应，“我们是外地的游客，有点赶飞机。你就帮帮忙，行不？”
说话的语气从商量逐渐变为恳求，感情愈发强烈。不管以什么理由，插队这件事本就不道德。
她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若是真当不公，却也会奋起反抗的类型。唯独见不得这种看似委屈的请求。
即使，她并不想单独和不认识的男人在酒馆拼桌。脑海中无数犯罪纪录片倒带，她心中一颤——担心公然不留情面地拒绝会带来对方的埋怨和报复。
不过...要是真的是需要帮助的游客怎么办？
她有些犯难，脑海中蹦出的想法的第一顺位，并不是自己的顾虑与不舒适、而是男人急迫的神情。将要同意时，男人却过于急切，竟想要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惊慌之际，孟与还没来得及抽回手，男人的左手已被紧紧握住。
孟与顺势抬头一看，入眼是钟世潇厌恶的神情。四周的氛围不知不觉已经在凌厉中压低了三分。
头顶着温暖的灯光，美丽，而悲伤。
让她重新陷入那晚雪地里，空余心跳声的时刻。天空与大地一片白色滂沱——他拒绝了她，毫无情面。
那句不值钱的喜欢脱口而出后，只能看见对方冷淡的神情，眼神像是在盯着一个难以摆脱的麻烦。
钟世潇本翘着腿坐在二楼。跨年夜这天太吵，往年这番，他要么拉朋友打一夜的游戏。“这几天每天都来酒馆散步，干嘛？有心事啊。”
许慕青一语道破。
钟世潇抽出身后的枕头，向许慕青砸了去。对方很自然的接住了，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许慕青与钟世潇是同校的师兄弟。许慕青比钟世潇要大一级，只不过，许慕青从没有在钟世潇口中听到“学长”这类字眼。
钟世潇向来都是直呼其名。
与其说是温柔细心的学长，不如将他们两人的关系比作夫妻。钟世潇话相对少些，常常一个人坐在高处，生人勿近。而许慕青，表面只是这间酒馆的第二合伙人，实则替钟世潇主管酒馆里的大小事务。
他待人最是谦逊温和，忙前忙后，掌握着整个酒馆的实权。
就连钟世潇，也听他的。
“你怎么不回家？”
许慕青将眼镜摘了下来，看上去有些疲惫。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头，苦笑着说：“他们都有工作，向来是不过的。”
说着，抬头却注意到钟世潇余光一直观察楼下的情况。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其实从男人进屋寻找猎物便一直锁定，直到男人走到孟与面前。他见多了这种插队或者把妹的把戏，一眼便能轻易识破。
原则上，因为怕麻烦，只要不干涉酒馆的切实利益，他向来不轻易插手。
“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管。”
许慕青顺着目光找去，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他幽幽的说了一句，像是强调，又像是提醒。
钟世潇起身欲走，只停顿了半秒，便快步走下了楼去。
——恰好挡住了男人的手！
“要么排队，要么滚。”
他还是很有原则的。
钟世潇的个子要比男人高大半个头，突然嵌住男人粗壮的手肘，像是拎起一只小鸡仔那样简单。
轻飘飘吐出几句话，眼神就像是在看台下牢笼中的囚犯。
轻视、傲慢，还有几分无所谓。
果然，混酒馆的，连服务员都不好惹。
男人捏了一把冷汗，还惦记为自己保留几分面子。既然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捏软柿子了。他目光重新柔和，从方才的急切变得委屈无比。
“我和这位小姐认识啊，是不是。”男人对着孟与小声的喊，语气却不见其善。
“我们认识的对不对？”
男人在赌，一个落单女生的隐忍。
他明明比谁都清楚，当他以这样的身份提出无理要求本身，就是一种胁迫。他当然可以一赌她对陌生人的同情心，赌她不敢正面抗衡、思前顾后的妥协。因为他深深的明白，在他的心里，他们本身就不对等。
还挺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