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拔腿就跑,昨晚太冷了,她睡觉没有脱衣服,长袍用来遮盖她的双脚绰绰有余。
实乃掩耳盗铃。
一到外面差点没从地上弹起来。
掀开门帘,一排人站在她的门口,把她的路挡得死死的。
踮起双脚,只能看得到前面人的肩膀和后脑勺。
挺多人秃顶的,这是他们的习俗还是遗传。
要是那斯图变成这个样子。
她甩了甩头,不能想,不想就没有。
A方案不行,她果断采取B方案。
凭借自己娇小的身体,泥鳅一样滑进人群,看到缝隙就钻,最后成功占据第一排。
天还未大亮,墨痕残留天际。
昨夜的帐篷留在原地,没有人收拾,三十几个火把以那斯图的木箱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圈,周围撒满金黄的叶子,仿佛一场盛大的献祭。
几乎所有人和马都来到外面,各队伍领头的人以及和草原王室血脉沾边的人站在中间,其余人皆在外围站立。
看样子是没有被发现。
她拍了一下旁边人的肩膀,小声问道:
“这是要干嘛?”
“你不知道?”此人转过头,发现不是自己人。
“哦,你还真不知道,今天要举行新汗继位的仪式。”
☆
出来打仗条件简陋,即使作为出身尊贵的汗王也没有优待。
一个最多容纳十人的帐篷里放置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今早的食物,吃了一半的饼子,满碗的马奶,两张坐垫,一个床榻。
虽是简单,却被主人摆的整整齐齐,不像大多草原汉子,住得舒服就行,干不干净无所谓。
云丹汗王站在床榻边整理着崭新的袍子,这个袍子他曾在成年后拿出来过无数次,每次都只是远远观望。
可当它这次真正穿到自己身上时,他却有点恍惚。
周围一切瞬时变化,一时分不清他是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间。
寒风袭来,几缕银丝轻抚眼角的皱纹,过去的一切如幻影从发尾盘旋而起,如万顷奔雷,直击头顶。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他的头发居然都变白了。
“巴木儿,我老吗?”
巴木尔的阿爸生前是云丹汗王的得力干将,常年在外征战,小时候他对阿爸没有概念,只记得是一个胡子扎碴的大高个子。
空闲的时候额吉会教他做花环,他学得很快,草原上各种各样的花他都做了一个花环,没来得及戴到阿爸头上,他便永远留在了异乡的土地。
巴木尔自记事起就跟在云丹汗王身边,云丹汗王的两个儿子皆死于先天疾病,之后再没有孩子。
他教他搏斗,教他骑马,云丹汗王对这些很重视,他为了报答云丹汗王,哪怕是身体吃不消都不曾懈怠。
凭借自己的实力和云丹汗王的提拔,他很快在同龄人中得到了威信。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忽远忽近,说亲也没亲到哪里去。
巴木儿总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除了任务之外的问题,倒是比报告任务还难回答。
“汗王今年四十三,正是壮年,一点都不老。”
“是吗?”
“当然,很多和您同一个年纪的人都已经打不过你了。”
那斯图今年二十四,就已经打出来属于他的天下,他二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也在战场上。
一阵混乱的铃铛声打乱他的思绪,他轻哼一声,真是老了,居然开始伤春悲秋。
低下头调整腰带的长短,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奥特尔处理好了吗?”
巴木儿松口气,终于不再问奇怪的问题了。
“已经把他的头和身子放在了一起,加过合萨祝福,埋入土地,我们做的很小心,没有人发现。”
“巴鲁呢?”
“也埋好了。”
说起巴鲁,巴木儿自然而然想起了苏予墨。
“那个女人怎么办,她一日不死,汗王就多一分危险。”
“想让一个女人死还不容易?”他拉紧腰带,穿好长袍。
“明白。”
云丹汗王拿起桌子上的帽子,戴上头顶,腰间别上长刀。
“走吧。”
☆☆
“那斯图,草原英雄,带领我们克尔孜部落,洗刷百年的耻辱,走向辉煌之路。命运无常,如今糟遇不幸,恶徒已死,天神在上,保佑大汗死后灵魂回到森格里,庇护草原。”
顶端系着一个银色铃铛的弯曲木杖被握着的人指天而立。
此人穿着与武士不同,袍子外裹着披肩,披肩上花纹繁复,吊穗随着他的动作起落。
粗糙灰白的长发披在肩后,没有任何装饰,额头画着红色花纹,似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鸟。
吟诵完他跳起舞蹈,手脚动作并不协调,没有节律,怪异无常。
不像是一个舞者,更像是一个信仰神明的疯子,燃烧的火焰随着他的奔走而来回变换,宏大庄严。
武士们的瞳孔里倒映出火光,每一个人都注视着跳舞的人,神情郑重。
苏予墨目光微滞,似乎被眼前的舞蹈震撼,一时忘掉脚底的冰冷,嘴里不禁吐出一字,“美。”
铃声一震,木仗入地,空出的双手为掌在腕处交叉,缓缓举起,翻手示天。
“云丹汗王,哈扎斯,英勇善战,顺从民意,为新的大汗,若天神反对,请将旨意传递给火把。”
三十几根火把静默无声。
一句话把苏予墨从音乐剧打回了权谋剧,她怀疑合萨被云丹汗王收买。
她历史不好,莫非真有如此离谱的选举方式。
看向对面,黑压压的人群毫无动静,只有她一个人急得跳脚。
转念一想,那斯图手底下那么多能人异士,若是有人隔空吹灭火把,不需要动用武力,便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云丹汗王缓步走向合萨,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