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东旭宫
李玄翊批改着桌子上成堆的奏折,突然一阵头疼,就像里头有无数条蛇在爬行。
手上的笔掉落在桌子上,墨汁毫无规律地在桌子上流动。
李玄翊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指揉了揉脑袋的一侧。
林公公将毛笔放置在笔架上,拿起右侧木架子的帕子擦拭起桌子。
“陛下是头疼吗?要不要先休息一阵子,老臣派人去找太医。”
李玄翊把头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不用,还有两份奏折没有看完,你帮朕按按头。”
“是。”
林公公将沾染墨汁的帕子递给旁边的宫女,让宫女拿去清洗。
他又从木架子上拿起一个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掌。
随后站在李玄翊身后,双手覆在他的大脑两侧,开始按摩。
李玄翊冷不丁开口问道:“你说,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林公公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服侍过两代帝王,凭着一双眼睛,一张嘴勉强在皇宫里生存。
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的问题。
以前的老皇帝是个好面子的人,说的话必须得是夸奖他的话。
说得越夸张,老皇帝越爱听,得到的赏赐也越多。
在新帝面前,那是截然相反。
说半句假话都会被他看出来,然后在重压之下,被人抬走。
“老臣,也不知道,毕竟老臣实在是爱不起来。”
“你年轻的时候没有找宫女对.食吗?”
林公公咳了一声。
您觉得您一个正儿八经的的皇帝和他讨论这事合适吗?
“有过,后来她到了年纪就出宫去了。”
李玄翊轻轻说了一声,“出宫去了?”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的情况一样。
开始病友交流情感。
“那你那时候是什么感受?”
“三十多年过去了,老臣实在是不记得了。”
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一定好好感受一下那天的心情波动。
然后拿张纸把它记下来。
“不记得了?感情是这么脆弱的吗?”
李玄翊低声细语,不知道这句话是对林公公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我们之间也不算是真正的爱,就是在宫里找个伴儿,有个依靠罢了。”
“陛下是想起皇后娘娘了吗?”
林公公赶紧转移话题。
昨夜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今早鸡还没打鸣,整个凤来宫就成了一个铁桶,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两个月了,他从未见过皇帝表达任何情绪。
除了批奏折,就是批奏折。
十几天前,皇后娘娘出现在皇宫里,他才感觉到这个皇帝至少还是个人。
至少喜怒哀乐,他有了喜和乐。
然而今天只剩下了一个大写的哀。
这时一个红衣男子推开门,跪于大殿中央。
“参见陛下。”
李玄翊直起身子,林公公收回双手,站在他的身旁。
“起身吧。
他的声音满含疲倦,仿佛冬日里的枯树,毫无生机。
“成风,去杀了那个琴师。”
李玄翊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苏予墨会突然想要离开皇宫。
昨天在她一天的踪迹里,他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她和那些奴婢们说的话。
跟踪那些奴婢的人凭着记忆把那些话写在了纸上。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揣摩推理,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都是最平常不过的话。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成风曾经说过受到外界的刺激她可能会恢复记忆,想起琴师。
“是。”成风低头领命。
成风是李玄翊手里的一把剑,一把锋利的剑。
他因李玄翊而存在,他是他的影子。
他可以为李玄翊斩杀所有人。
转身之际,李玄翊叫住了他。
“算了,你走吧。”
他本想问问成风刚才那个问题。
可一想,他从小到大除了杀人就是杀人,懂什么是爱啊。
“等等。”
李玄翊还是不放过最后一个侥幸。
成风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等待李玄翊的询问。
万一成风懂呢?
杀手也是见过不少世间情爱的。
那些给杀手钱财让他们杀人的人有不少都是因爱生恨。
“你觉得爱一个人应该怎样对她?”
成风回答得很干脆,“属下不懂爱。”
意料之中。
“好了,你走吧。”
“属下告退。”
成风还没走出大殿,一个宫人进殿说道:“陛下,金甲护卫来报。”
李玄翊:“让他们进来吧。”
三个身穿金甲的男人单膝低头跪拜,手上却抖个不停。
“参加陛下。”
李玄翊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不是负责看管琴师的吗?”
李玄翊记忆很好,尤其是对人脸的记忆。
跪在中间的男人咽了一口口水,撑在膝盖的手掌抠着坚硬的肌肉。
“是的,琴师……他不见了。”
李玄翊沉声说道:“不见了?把话说完整。”
“我们是分两拨人看管他的,一批人负责白天,一批人负责夜晚,交接的时候两批人都在,任何时候他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但……但是今天中午我们的人去给他送饭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的人不见了。”
“我们检查了整间屋子,也没发现他是怎么突然消失不见的。”
“废物。”
李玄翊的头更疼了,他双眼猩红,感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