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一声一声响,天一点一点黑。
空旷的院子中央跪着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宽肩窄腰,胳膊上肌肉线条宛如群山重叠。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穿着墨蓝色长褂的中年男人,举起鞭子就是一甩。
男人高大清瘦,鬓间冒出几根白发,皱纹少,大概是不爱笑的缘故。
“说说,你自从掌权之后,一共来了家里几趟?”
顾辰宇面不改色,腰背挺直,仔细想了一下。
“两趟。”
又是一鞭子。
这次明显中年人的脚步晃动了一下。
“你还有脸说。”
“有什么没脸的,这不遗传您的脸皮厚吗?”
顾辰宇的声音带着玩味,完全没有因那几鞭子虚了语气。
这位中年人就是顾辰宇的父亲,也是东城最大的统帅,名为顾天浩。
在外顾天浩威震四方,指挥二十万士兵,在此时变成了一个被儿子气急了的父亲。
他把鞭子扔到地上,走到顾辰宇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打了有七鞭子了,他也累了,不服老不行。
要是早几年,他能把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抽烂一层皮。
顾天浩年轻时也是说干就干的有志之士。
虽说出身乡野,但抓住机遇,自己也十分刻苦,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他的夫人名叫齐萱,是书塾先生的女儿,从小饱读诗书,很有才气。
初见时顾天浩在队伍里初露锋芒,齐萱是刚进女校的教师。
两人在戏院一见钟情。
没有门第纠纷,也没有他人牵扯,后来的一切都很顺利。
恋爱,成亲,生子,相伴到白发初生。
那时他觉得孩子就是神仙送给自己的礼物,现在看真想还给神仙,谁爱要谁要。
神仙:包邮不退货。
他们就这一个孩子,从小两人就对他的成长关怀备至,当宝一样疼。
生他的时候两人都处在事业的困境,但总会抽出时间去过问他的功课和生活。
不知道哪一步出现了错误,就把顾辰宇养成了一个扎在女人堆里的浪荡子。
一定是那些留洋回来的不良青年的问题。
顾天浩端起一杯茶放在嘴边,没好气地呵斥道:“你还说起你老子来了?”
顾辰宇说得轻松,“您要不脸皮厚,我娘才看不上你呢?”
这时顾家夫人齐萱从大门外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提着袋子的女佣。
她身着青色旗袍,长发在脑后绾了一个简单的髻,用一根银簪子固定。
高跟鞋的声音和着后方下人整理碗筷的声音,节奏欢快。
她边走边说:“就会乱扯,你都二十四了,除了在打仗上,说话做事上也得有点规矩。”
光听声音就有了一个画面,扎着辫子的女孩背着背包走在乡间小路。
完全听不出她已经四十多岁了。
顾辰宇:我就说我老爹高攀了吧。
顾辰宇动了动略感酸痛的肩膀,“知道了。”
他虽然混账,可母亲的话还是听的。
母亲生下他很不容易,据老人说那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就活不过来。
他对父母感情淡薄,却不会对母亲说重话。
小时候父亲忙着和威胁他地位的人争斗,母亲忙着教书育人。
他一个人在这个死寂一般的宅子里望着天空过了几年。
那个时候顾辰宇多么盼着会有父母来陪他出去游玩,可是一次都没有。
他们只会把他压在学堂里让他好好读书。
长大后自然养成了桀骜不驯,谁都不服的性格。
齐萱走到顾天浩的跟前,手搭在他的小臂上。
“你也别气了,再气头发就没了,饭都做好了。”
说罢转头看向跪着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吃完饭再走。”
顾天浩轻轻拍了拍小臂上的手,“听你的,不过还有话对这混小子说。”
他站起来,神情严肃,“听说最近有R国人来找你?”
“是,一个比小孩子还矮的丑男人。”
“辰宇,记住我们是种花家,现在外敌入侵,北城有难,东城鱼龙混杂,虽然局势还不是很明朗,但战争肯定是不可避免。”
“在这种民族存亡之际,我们不能做对不起老祖宗的事。”
“现在我的权力都交到了你的手里,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心思,我也是能收回来的。”
“你一直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记得我是你老子。”
顾辰宇在这时才感觉到背后火辣辣的疼,嘴角勉强扬起一个笑。
“知道,不会爬到那您的头上去的。”
“知道就好,滚进来吃饭。”
顾辰宇牵着齐萱的手走进正屋,留他一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
“怎么洗这么久?”
顾辰宇穿着睡袍,领口大开,站在浴室门口,手里玩着系带。
晚上他忍着痛吃完饭就坐车回到了他自己的住宅,一个二层的小洋楼。
虽说他习惯被打,可还没习惯到五感丧失。
痛是真痛,他的父亲一点都没留情。
没回家是小事,和R国人有来往是大事。
刚回来佣人就说她在洗澡,他还奇怪她怎么这么听话呢。
从今天早上的交锋看来,这个女人也是个不服输的主。
莫非是被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吓着了,害怕他带兵砸了他们家的饭店。
后背的伤不容他多想,去客房的浴室里冲了一个澡。
随后摘下在老宅里包扎的纱布,就走到了她的房间。
一进门,顾辰宇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人.香。
和以往浓烈的脂粉味不一样,这次的像是河边鲜花的味道。
苏予墨:还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