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兴趣地瞧他,她见尔朱兆总回避不语,便猜测道:“不会是你的小名吧?”
尔朱兆睨她一眼,斥道:“吐末儿也是你叫的?”
元明月见他面露窘色,更觉得有趣。尔朱兆看她似笑非笑,黑洞洞的双瞳潋滟流转,这般玉容花颜却胆识过人,不由得又想起她白天的惊人一举。
尔朱兆竟坦诚地告诉她:“今天我很意外,是我一直低看你了。要不是你,恐怕仲父又有微词。”
元明月说:“放心,你仲父若是看不起你,为何还收你做义子?”
“我知道,但我说的是你。”
“我?”元明月诧异,“不论怎么说,现在我上了你的船,为你想一想也是应该的。”
尔朱兆这才发觉,元明月虽在他的掌中,却从来不卑不亢,她从来是她,不受任何人束缚。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元明月好像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他更甚觉得元明月像裹在蚌壳里的明珠,在黑暗中还发着属于自己的微光。而他则是深海中的一条鱼,于茫茫沙海中瞥见缝隙中一丝永生难忘的珠光。
元明月与尔朱兆日日相对,困了便睡,闲暇时便哼曲,早晚地给他打水更衣。夜里三人又各睡两头,帐子里每每放置两个软榻,尔朱兆独自睡在营帐一头,明月和可玉睡另一头,就这样远远的,谁也不招惹谁,这微妙的平衡从不曾打破。
时间一久,军中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他尔朱兆耽于美色,在帐子里夜夜笙歌,连作战都带着女人。
没多久,风声便穿到尔朱荣的耳朵里了。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尔朱兆被传唤去了主帐,剩元明月在原地不住地发牢骚。
原来军中也勾心斗角,嫉妒尔朱兆的人也大有人在。
元明月烦躁地来回踱步,不多时,外头有人来传,说太原王要见她元明月。
可玉一听,登时惊起,仿佛元明月是去上刑场一样。
可玉泪水盈盈,似是怕明月此去不回:“娘子……”
元明月虽然同样不安,但还是安抚她道:“没事的可玉,有尔朱兆在,太原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元明月将碎发别在耳后,视死如归一般,随令官前去面见在朝上目空一切的翻云覆雨手——太原王尔朱荣。
元明月一直低垂着头,低得下巴都快抵住了锁骨。她盯着自己的鞋尖,看着脚下的路一步步从湿地变成了帐内的金边红毯,她的心也一下下动如擂鼓。
“吐末儿,这就是你那姓元的女人?”
前头有人说话了,听意思,这人想必就是尔朱荣。战功赫赫,只手遮天,任是皇帝也惧他。
接下来便是尔朱兆的声音:“回仲父,是。”
“抬起头来。”
尔朱荣这一命令,元明月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她冷汗涔涔,嘴唇都抖了抖。
她缓缓抬头,却依旧垂着眼帘,她不敢看,仿佛她若看他一眼,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
元钊是他亲手杀的。
气氛沉默了一瞬,尔朱荣才咯咯笑道:“如此美貌,难怪我儿会声色犬马。”
尔朱兆立刻辩驳道:“仲父!孩儿都说了!大敌当前,孩儿克己复礼,根本没有什么夜夜笙歌!”
另一员将领阴阳怪气道:“那这女人整日在你帐子里,别跟我说,她就是侍奉你喝喝茶吧?不是纵情享乐,还能是什么?”
元明月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然张口反驳道:“怎么?足下是看见了?您在跟前伺候还是怎么着?”
尔朱兆一惊,他没想到元明月胆子大到在仲父跟前都敢怼人。情急之下,他喝道:“住口!没有你说话的份!”
尔朱兆拱手:“仲父,既然被有心之人这样编排,孩儿嘴拙,百口莫辩。只是清者自清,孩儿绝不……”
“行了。”尔朱荣打断他,“一个女人,至于吵成这样。吐末儿又不曾犯过军规,甚至行事还谨慎许多,若这女人真的坏了事,以后再杀也不迟啊。圣上还没接到,你们一个个就把军中搞得乌烟瘴气的,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打下洛阳,拿了元颢。”
尔朱荣这一发话,帐中没有一人敢出声。半晌,竟是明月不知死活地附和道:“王爷高见。君子以行言,小人以舌言。有人见不得别人意气风发,便要大做文章。”
尔朱荣眉头上挑,别有意味地打量着她:“你是……临洮王元宝晖的妹妹?这么说,你的侄儿还是本王杀的,你不恨本王吗?”
元明月浑身战栗,她这些亲人的死又被冠冕堂皇地说出来。她是泥巴,她是蝼蚁,面对尔朱荣,她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不光是妾元的侄儿,妾元的四哥也是王爷杀的呢……胡太后违反祖制,秽乱宫闱,这些依附于她的皇室毒瘤……一样该杀!”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心脏被人剖开了一样,顷刻间不能呼吸。
那可是她的四哥和侄儿啊!
四哥温润如玉,从来与世无争,从来没有错,错的是他做了元愉的儿子,错的是他姓了元!元明月甚至连四哥的全尸不曾见到。
元明月嚼齿穿龈,头痛欲裂,连指尖都是冰凉无比。
尔朱荣自然不会把元明月的话当真,他只是笑笑,对尔朱兆说:“吐末儿,把你女人带回去吧。”
“那孩儿告退。”
尔朱兆经过元明月的身旁使了个眼色。
元明月不经意抬眼,瞥见了高高在上的尔朱荣。尔朱荣并没有元明月想象中年迈,似乎还没有四十岁,和尔朱兆一样皮肤白皙,容貌俊逸,只是那眼神冷酷威严,给人以排山倒海的压迫感,是和尔朱兆完全不同的。
她不想再见到尔朱荣了,她怕再见了尔朱荣,元明月这个人从此就会灰飞烟灭。
直到明月随尔朱兆出了大帐,她依然惊魂未定,甚至不记得怎样走了出来。她倒吸凉气,良久缓不过神来。
尔朱兆看她眼神木讷,死气沉沉,摇了摇她的肩膀:“元明月?元明月?”
“啊?”元明月这才从混沌中醒来。
尔朱兆轻叹一声,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元明月的手,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