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嫂躺回地上,用胳膊肘轻轻捅醒了田老二。
“咋了咋了?”田老二惊坐起来,就去摸褥子下的刀。
“小点声儿。”田二嫂赶紧拉住他躺下。
“不是出事儿了?”田老二一脸问号。
“没有出事儿,我有话跟你说。”
“哎呀,有话明天再说吧。大半夜把人弄醒,我还以为遇到贼了呢。”
田老二因为刚才高度紧张,这时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
二嫂对着田老二耳语:“我刚听到娘和大嫂偷偷在商量,说花孩子钱什么的。
“她们在说谁呢?肯定不是咱们田家的几个孩子,他们哪来的钱?难道是说金凤有钱?”
“有啥钱啊,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小孩子。别瞎嘀咕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田老二迷迷糊糊像说梦话一般。
“也是,她就一个光人进来的,连个包裹都没有,哪来钱。”
田二嫂想了想。
“可是她们究竟在偷偷摸摸地聊什么呢?还指天发誓的。”田二嫂问。
“......”
田老二早就呼呼大睡了,只留二嫂独自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田大嫂也睡不着。
她把值钱的长命锁放在婆婆那里了,心里安了一些。
但她口袋里还有两张写着字的纸。
她的文化程度,只认识“一、二、三......”,“人、口、手......”
这还是孩子们上学时,她跟着偷学的几个字。
而她自己在娘家的时候,一天学也没有上过。
婆婆比她有文化一些,但也只是个半文盲。
长平倒是十分聪明,先生都说他是一个考状元的好苗子。
他兴许认得里面的字。
可是不能给他看。
一是他也不一定认得全。如果是一知半解,容易会错意,把闺女的出生弄错了;
二是小孩子嘴不严,走漏了金凤出生秘密的风声,也不好。本来家里的田二嫂就不老实。
这个跟闺女有关的重要纸条,尽管还不知道到底写的啥,也不能随便让人知道。
她的闺女金凤,任何人也别想伤害她。
任何人!
想到金凤,她的嘴角就不自觉地翘起来。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的闺女,而且还让她给碰上了......
“妹妹,起来吃饭啦。”
金凤在二哥的呼喊声中,睁开了眼睛。
“看,鸟蛋。每个人一个。娘说你太瘦了,给你吃两个。”
长安把鸟蛋举到了金凤的眼前。
“这儿有鸟么?”
金凤经过一晚舒适的睡眠,精气神好多了。
话也多了些。
自从他们家的车被抢走了以后,金凤不仅没有吃的,还好多天都跟爹露宿在外面。
地为床,天为被。
尽管爹把所有能盖的都盖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冻得瑟瑟发抖睡不着觉,金凤还是每天半夜都被冻醒,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所以她慢慢地消瘦下去,变成了现在这般形容枯槁。
“有啊,这个鸟蛋就是我爬到很高的树上去掏的。你可别告诉娘,她知道了会打我。”二哥把手捂到金凤的耳朵上说。
金凤马上穿好衣服下床。
奶奶已经一大早起床,把金凤的衣服改好了,放在金凤的枕旁。
“娘,妹妹的新衣服真漂亮,我也要穿。”
长喜被二哥的大嗓门吵醒后,首先看到了金凤身上的衣服。
“这是你二哥的旧衣服,我给妹妹改了一下而已。荒郊野地的,哪来新衣服啊。”
奶奶听到自己改的衣服被夸漂亮,十分自豪。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没有这么漂亮啊。”
二哥围着衣服转来转去观察。
“不就是收了一下腰,在胸前绣了朵花嘛。你再仔细瞧瞧。”奶奶提醒道。
“咱妈的手艺就是好,要不远近闻名呢。真是能工巧匠。”田大嫂由衷赞叹。
奶奶谦虚地摆摆手道:“不行啦,眼睛看不好啦。”
“娘,我也要穿奶奶做的衣服。”
长喜带着起床气,不依不饶。
“你奶奶现在孙女多了,哪里顾得上你。”
二嫂被缠得烦不胜烦,忍不住抱怨。
“哇——”
长喜本来含在眼角的泪,终于哭出来了。
田老太狠狠瞪了一眼二嫂。
田老二赶紧安抚女儿:“等奶奶有时间,再给你做一件,咱不哭了,乖。”
回头斥责媳妇:“干啥说话阴阳怪气的?”
金凤无暇顾及这场吵闹。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小声地跟二哥咬耳朵:“二哥,我给你说个事儿。”
“啥事儿神神秘秘的?”二哥大大咧咧。
“我昨天看到爹他们拿鱼网了。咱们两个带着网和粮食,去捉鸟去。”
“叫他们一起去,捉得多些。”
二哥正要张口喊,被金凤一把抓住。
“不行,人一多,声音就多了,鸟就不来了。”
“妹妹,你可真聪明。”
二哥刮了一下金凤的鼻子。
他去板车上抓了一把小米,放进口袋,然后带着鱼网,趁家人还在吃饭的时候,悄悄带着金凤,去到昨天掏鸟窝的地方。
妹妹熟练地在地上撒上米,再把网兜用一个木棍支撑在地上,并用一根长绳系在木棍上。
他们拉住绳子的一端,躲得远远的。
二哥除了读书不行,干啥都是一把好手。
他给妹妹打下手,配合相当默契。
金凤学着鹌鹑的叫声:“啾啾啾——啾啾啾——”
二哥闭眼一听,还以为自己旁边就有一只小鹌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