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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与其他的护院们一起,坐在杂役院内的石凳上边喝着绿豆汤,边听着何安讲近日的新鲜事。
“最近的长安城中,值得一说的,就是安乐王李省思进京一事。
安乐王在其父周和宗崩逝后,于扬州安乐王府守孝三年。
如今孝期刚满,便入了京,一是为了面见圣上,二是为了与其亲姊——康平公主团聚。
安乐王进京,圣人得见皇侄,龙心喜悦,特命晋王好生接待,又赐了康平公主五日休沐,让其姐弟相聚。”
安乐王进京、晋王接待、康平公主休沐这等王孙贵族的事,于十七而言,毫不相干,只当下听个新鲜,转头就忘。
比之更值得十七分神的,是卢五郎的相邀。
上次分手后,十七与卢氏兄妹俩联系得紧密,主要是靠卢五郎的小厮长甫、卢七娘的侍女绫息,他俩往来传话走的勤。
今儿,长甫给买来一包点心,明儿绫息给送来一条穗子。
这兄妹俩也不知道是不是私下相商过,派的人来找十七都是间错着日子过来,从不相重。
期间,有好几次,十七被他们邀请出门相聚玩乐。
但是她忙着排查京中卫军。
再有何安这么个京城万事通,十七打听很多事情都顺利许多,这也让她沉浸在线索的摸查中,无暇分身,哪还顾得上答应他们的邀约。
连续拒了他们兄妹好几次后,十七也有些过意不去。
六月初,十七休沐,卢家兄妹的相邀如期而至,十七终于应下。
上次说的打马球,卢五郎这次见面就给安排上了。
三人进了鞠城馆招待的前厅,跟接待的伙计言明了此次并非观赛,而是打马球。
客人来鞠城打马球或蹴鞠,要么自己约好了球友,要么是直接点鞠场的队伍陪打,有时也有不同的几拨客人自发组队。
他们三人明显不够人数,让伙计领着挑选陪打的人。
选人的歇脚院子里,一溜水的箭袖汉子,个个精神奕奕。
三人各选了人手,更衣上场。
十七是女子扮男儿,换衣服较之他人久一些。等她更衣出来,卢五郎与卢七娘都已上了马在场上候着呢。
卢五郎换了一身绛色紧身窄袖长袍,原本半散的头发悉数束起,脚穿黑色皮靴,足踩马镫,手持球杖。
潇洒美少年,玉树临风。
看惯了袍衫飘逸、衣着雅致的卢五郎,乍见其这般装扮,是难得一见的飒落不羁。十七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还有卢七娘,素日身着鲜亮襦裙的少女,著了男装,换上圆领长袍后有了些豪情逸致,如此明媚英丽。
看到十七过来,卢七娘在马上冲着她嫣然一笑,“十七哥哥,快来抽签组队!”
一桶竹签,签子底部有红黑二色,以此划拨两队。
十七与卢五郎抽到红底签,卢倾欢抽出黑底签。
两队人员划分好,上马就位,铛声一响,驾马飞奔。
偌大的马球场上,众人两目追球,手臂挥杖,各显身手。各色骏马飞奔,球似星,杖如月,骤马随风直冲穴。
十七自是不必说,毕竟从前被阿翁带着,直接与军中人斗马击球。
只见她骑驾黑马风驰电激,驱西赶东,无往而前。偃月长杖在她手中如刀似剑,挥劈自如,小小波罗球视为猎物,目光锁定,一击即中。
卢五郎虽学富五车,却不单单只是个文弱读书人。
簪缨世家养出来的男儿自小学六艺,通熟玩乐。
马球这等受贵族追捧的游戏,卢照昱自是精通,挥杖间丝毫不见犹豫,东奔西顾,往来奋力。
场上的丽影抓人眼球,热气烘得脸儿俏红,姿妍夺目。
卢七娘巾帼不让须眉,不仅诗文绝妙,马球也击得娴熟,几个人高马大的对手拦着,也能灵活突围,将球击进毬门。
作陪的十几位球手们,往日陪贵人们击球,只管小心谨慎,不敢真与客人相争,主要哄得客人开心就成,今日里却发现这几位贵客乃个中好手,技艺俱是不俗,被激发了兴致,索性不再藏拙,全力其中。
都是斗志旺盛,个个眼疾手快,驭马紧追不舍,你来我堵,杖交相阻,一派抖擞激烈。
这般酣畅精彩的马球赛,引得周遭诸人驻足围观。
本是来击球玩乐的女郎公子们,不自觉的成了看客,站在鞠场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见到又进一球,纷纷喝彩。
人群中,有一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年,指着场上的十七,问向身边另一位仪表堂堂的公子:“这少年看上去与我年岁相当,球技却如此登峰造极,兄长可识得此人?他可是这鞠馆里养的球手?”
“先前未曾在此见过这少年,应当不是球手,许是来玩的客人,”这位华贵公子拍了拍少年的肩,接着道:“鹤奴若是感兴趣,等此局结束,我差人去领他陪你击球?”
被叫做鹤奴的少年摇头道,“兄长好意,只是这场球激烈万分,想必他们都是用尽全力搏击,等结束后只怕都身疲力竭,还是不去打扰了。等下次有机会再遇上,我定然邀他组队击球。”
华贵公子听完,示意了身侧的护卫一眼,那护卫立即转身离开,也不知要去干什么。
场下的一切,十七自是不知,一心只顾进球。
几声嘹彻的铛响,一局告终。
一场马球赛,因过程酣畅淋漓,胜负已然不重要。
围观众人除了赞叹其精彩,亦有别的心思生出。
有人对场上明媚少女生了兴趣、倾了心。
有人对球技骑术俱是顶尖的英锐少年欣赏不已。
还有人对那舒朗俊美的清贵郎君讨论不休。
对于此间鞠馆而言,影响最大的,便是那十几个作陪上场的球手们一下子抢手起来,客人们点名要他们陪打,球手们的日程都已排到了三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