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七姐诞,牛郎织女诉情相聚。这一日,大周待嫁女子,纷纷祭星乞巧,争拜月老庙。
于十七而言,今日,却是她离开花袭楼的日子。前天与花妈妈商定好了,她今日领了工钱,便能离开。
收拾好行李,临走前,将买来的胭脂水粉送给诸位姑娘们,让她们自行分了去。
姑娘们知她要走,与她玩笑,“我们这些姑娘姐妹们,没什么送你的,但在花袭楼里做娘子,自诩也是有些颜色的,好歹都有些绝技在身,倒是可以让你临走前享受享受,正好啊,教你这个雏儿经经人事,也算是我们为你饯个行,送个别了~”
十七晓得她们是在调笑自己,接腔推拒道:“娘子们各个色艺双绝,本事高妙,十七莽撞小子一个,无福消受啊,无福消受~”
各位娘子们聚在二楼廊道上,将十七围在中间,丹漾娘子身子软在靠栏上,伸出一根染着嫣红丹蔻的白嫩手指虚点了一下十七,“哎呀呀,莽撞小子好啊,龙精虎猛的,诸位姐妹们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不消一夜功夫,定能将你这个小狼崽驯得服服帖帖的~”
“总不能你出了花袭楼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这不是砸了我们花袭楼的招牌嘛~”
“是极是极,必得让你软着腿出去才能让我们这些姑娘们不落面子。”
“花袭楼百花之姿的名声,可就靠你亲身体会后传回幽州咯~”
“这样百花齐放,争献春露的神仙待遇,你不想试试么?”
……
任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衣香鬓影、温软娇媚、娇笑连连,十七自是岿然不动,始终保持着一个矜持不苟笑,委婉以拒。
娘子们逗弄十七,就是看她年少,想看她羞窘无措、少年慌张的模样,这样子才好玩嘛。
可惜十七石头一块,丝毫不见怯意,更别说害羞紧张了。见没了逗弄的意趣,在十七说了句“唉~只可惜我心中已有佳人,要为佳人守身如玉,不能接受各位姐姐们的好意了”之后,她们也就顺势放过十七。
逃离了盘丝洞的十七,与何安他们告别。何安领着几个当夜不轮值的护院兄弟们要与十七出门喝酒,以作饯行。
十七牵着马带着行李,与他们去了酒肆,得知她离开花袭楼是回乡参加武举乡试,各个都说十七定能高中,提前举杯以庆,是以轮番与十七对饮。
虽说初时,十七与他们略有不和,打了一架也就好了,后来她能成功追查到仇凶线索,也多亏了他们的齐心帮忙。半年来的相处,多少有些情谊在,此番痛饮,颇为畅快。
月缺酒满,千杯万饮尤嫌少,夜凉气热,三言两语已叙尽。
直到酒家老翁提醒,快过宵禁,若住他坊,须得尽快动身。一群人才醉醺醺的离开。
何安与张散酒量最好,不曾酣醉。
十七第一次喝得这么多,脚步有些虚浮,脑子是知道自己喝醉了,却还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口齿清晰,言辞分明。面上看着一副正常样子,何安以为她也没醉,便放心与她告辞,和张散一起送其他醉酒的兄弟回去。
十七牵着马,身子倚着马借力,这才使得她成功走到卢府门口。
进了卢府,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下人带她先去客房休息。这样多少有些反客为主,寻常而言,称得上很是无礼。
领她进门的下人闻到她一身酒味,便猜到她该是喝醉了,才会如此言语,便也不与她一个醉鬼计较,只依言让人带她去客房,再去禀告五郎君。
进了客房后,侍女将房内的灯刚点好,就见十七已经躺到了床上。见她外衣未褪,侍女便上前帮忙想将十七沾了酒渍的衣服给脱了。
谁知十七反应很快,立时睁了眼,攥住了侍女的手腕,眼神凌厉,“不许脱我衣物!”
侍女给吓住了,忙哄着说不脱她衣服,这才让十七松开了手。
正好卢照昱过来了,见此,让侍女退下。
十七眼皮发重,看到卢五郎,总觉的自己有什么话要对他讲。
卢照昱声音如泉,缓缓流淌,“十七,这一身酒味,影响你安眠,酒污贴身不好受,我帮你褪去,好不好?”
十七一心回想着:我到底要与卢五郎讲什么话来着?她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努力让自己想起来。
卢照昱等了半响,不见十七反应,以为她是同意了,便弯腰上前,手触到十七腰带时,十七骤然起身坐在床边,惊得卢五郎后退了一步。
她想起来了,她知道自己要对五郎说什么了。
十七抬眼直勾勾的盯着卢五郎,却发现自己的眼神控制不住地涣散,眼前卢五郎的身影有些模糊重叠、摇晃明灭,看不大清,索性站起来,上前一把抓住卢五郎的前襟,将他拉了到自己眼前。
几乎是鼻尖相触的距离,很近很近,近的呼吸都是交叠的,酒香与冷檀香缠绕着,难分彼此。
看着如此贴近,在眼前放大的俊脸,十七喃喃自语:“这下子,总算看得清了。”
她凝着卢五郎的双眼,手还攥着他的衣襟。
人是醉的,不明所以,只记得有些话必须说给眼前人听。说话偏要悄摸摸的,像是诉说小秘密似地,她稍稍踮脚,脑袋攀至卢五郎肩上,嘴唇贴到他的耳侧,吐出了带着酒香的话,轻轻慢慢:“卢五郎,我要同你回乡,一起参加乡试。”
一字一口热息,缓缓渡到了卢照昱的耳里,顺着隐晦的情绪落在心底,让他听了个字字分明。
这是那个落日余晖曜满天际的傍晚,卢照昱没有等到的诺言,却在今夜,得到了践行的伊始。
说完了要说的话,十七脚跟猝然落地,无意间,酒液滋润过的双唇碰上了耳垂,擦到了脖颈,留下了酒香味的湿意。
卢照昱意识到颈上肌肤那几下似有若无的湿软是什么后,只觉被这浓香的酒意影响,也醉了几分,醉得耳颈发痒,酥麻感沿着脊柱攀爬全身。
醉鬼意识本就浅薄得很,又是不经常地发生地,是极快的意外,她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唇瓣在别人肌肤上刮擦而过。因此,她也压根不晓得这几瞬的唇与肌肤的相触,掀起了卢五郎心里怎样的波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