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的儿媳妇独自走到院子里去看孩子们了。
她的女儿还在上小学,未来都是用钱的日子。
可婆婆却一直催她多生些孩子。
可她觉得光是养一个女儿,自己和丈夫都要筋疲力尽了。她想要给自己女儿最好的。
婆婆只会提要求,却没有帮忙的意思。
李静深看着她出去了,于是也跟过来,陪她赏赏院子里景色。
“出来透透气,老人和我们有代沟。”李静深说。
“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不能帮忙却一直提要求,真让人吃不消。”
李静深想着不好不陪长辈说话,就又进去了。
表姨喝了口咖啡,翘起两只手的兰花指,把杯子慢慢放在了桌子上。
“我呀,比你快点。你比我大六岁,可我二十三岁生的老大,你三十五才生。我大孙子都二十岁了。你还没孙子呢。哈哈哈哈。”
表姨开怀地笑了,她也为自己快表姐一步而欣喜。
“不着急,我当妈还没当够呢,何必着急当奶奶?”顾奶奶实话实说。
“妈妈这样操心少,显得年轻。”卓扬帆帮腔顾奶奶。
“再年轻也不是十七八了。老了就想早点抱上下一辈,不然有什么劲。”表姨对着卓扬帆说。
“妈妈精神世界富足,有很多事要干。她要跳舞,要画画,要读书,要和我们一起开公司,可有的忙了。”李静深说。
“七十多的老太太还开公司?太儿戏了。”表姨撇了撇嘴。
她嘴上不信,心里却泛起了酸劲。
自己一辈子都是给别人打工,到退休了也没有当过老板。
她又发现表姐比她强的一点,于是她在心里又多讨厌了表姐一分。
“要我说,念那么多书没什么用,女孩子上完中学,学点务实的东西比较重要。会计啊,烹饪啊,理发啊,这都是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本事,货真价实。你说什么艺术啊,管理啊,教育啊,太虚无飘渺了。”
表姨得意地发表着自己的言论。
她瞟了一眼镇定自若的顾奶奶说,“表姐,我不是说你啊。”
“不会的表姨。当你读过诗,见过美景,为造物主的匠心而震撼时,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是带给我们美好的感受的事物。你说的那些固然重要,可艺术同样重要,滋养我们身心的。”李静深说。
表姨听了连连摆手,“别给我说那些,我听不懂。”
“樊西说的很好啊,我当时就想读艺术的。我妈不让。”表姨的小儿子说。
“读了全家得喝西北风去。读了就得在这荒岛上和鸟作伴。”
表姨振振有词地指责儿子。表姨小儿子不再说话。
他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也知道和妈妈话不投机会伤耳膜。
果然表姨的喋喋不休还没完。
表姨对顾奶奶说,“你说这小岛是好,可不如我们城市方便。偶尔来玩可以,长住真受不了。”
“老祁喜欢这里,当时就说要埋在这里。我也是,有他哪也不想去。以后要埋在这里的。”
“那你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考虑。他们都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陪你在这孤岛上,不好吧。”
“表姨,我们喜欢这里。我们也要一辈子在这里。”李静深说。
“哎呦呦。浪费呀。留学留傻了。”
“不浪费。我们学东西就是为了自己的人生体会,什么生活都过过,才知道哪种是想要的生活。”李静深说。
“这里风景优美,像在仙境一样。设施也齐全,不像你们想象的偏远不便。我们什么也不缺。”卓扬帆说。
“最重要的是我爱的人都在身边。”卓扬帆拉着李静深和顾奶奶的手说。
顾奶奶欣慰地拍着他的手,请他们两人来演戏真是找对人了。
李静深也只好深情地握住卓扬帆的手。
一家人其乐融融,心意相通,画面羡煞旁人。
“这是唱哪出啊。”表姨小声地说。自己转身去看外孙女了。
李静深看了卓扬帆一眼笑了,表姨被他们击退了。
“你这院子也不大啊。你们三个人住?”表姨问。
“妈妈一个人住,我和扬……,远东住在岛东。”
李静深乐极生悲,差点把卓扬帆的名字说出来。
好在表姨人老耳聋,没怎么注意。
“我们住在公司那边,中午和晚上回来吃饭。”卓扬帆赶快来救场。
“老表姐呀,你可真是孤家寡人,晚上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表姨又来劲了。
“不害怕,这里有老祁陪我。再说这里也没有别人的房间,我就当老祁一直在这呢。”顾奶奶说。
顾奶奶一下把表姨说得背后发毛。
她没见过顾奶奶的丈夫,没有感情,听到顾奶奶这样说,只觉得阴森恐怖。
“没事。还有护士和妈妈同住。有事她叫我们。”李静深说。
表姨心里的酸味是散不开了。
她看着表姐生活得这么好,还是专人伺候,她难受死了。
本来她听到亲戚说,年轻时那个风光无限的顾心安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了。
她喜上心头,想来这里压她一头,让她看看三十年河西了。
她年轻时处处比自己强。家境富裕,学历高,工作好,留过洋,还当上了教授。
谁知她的孩子只是学历好,并没有成为领导和富商,这让表姨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快感。
自己的儿子虽然只是普通学历,可他抓住了商机,承包了工程,成了小有名气的老总。
表姨一定要让顾心安看看,自己儿孙满堂,儿子事业有成。
顾心安年轻时的美丽和才情已经压不过她了。
可如今她看到顾心安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和她十几岁时见到的一样。
虽说顾心安没有孙子辈,可她不用操闲心。况且顾心安有儿子儿媳陪伴,并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