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基坐在马车上,一手撑着下巴,手肘支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一串佛珠,一颗又一颗地拨弄着。
他从前是个很明亮的少年,如此周身却环绕着一股郁气,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着人看,薄唇勾起,笑意若有若无。
卫青梅不自觉攥了攥指尖,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卫姑娘的马车坏了,坐我的回去吧。”
他开口说了五年来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卫青梅宁愿在荒郊野岭坐一晚上都不想跟他同车,面容自若地撒谎道。
“不麻烦少将军,我的人已经回城想办法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如果卫姑娘不肯亲自上来,我不介意用一些特殊手段“请”你上来。”请字被他加重声音。
护院们立时将她的马车围起来,戒备地盯着对面,默彤抱住她的手臂,整个人紧绷着,卫青梅手心冰凉。
对面的人一看就训练有素,双方僵持了一会。
最后卫青梅放弃挣扎,让默彤留在车下,独自上去了。
唐元基歪在位子上,看起来吊儿郎当,更像个纨绔子弟,并不像街头巷尾传说的那样,是个英气勃发的少年将军。
卫青梅正襟危坐,腰杆绷得直直的,离他能多远就多远。
唐元基将沏好的茶端给她,卫青梅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渴。”
唐元基保持握茶杯的姿势,手臂停在半空中,扬眉道:“茶没毒,你在我的车上,我想做什么还不需要靠一杯茶。”
卫青梅神色不愉,但也要承认他说的是事实。绝对的武力之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攥紧手指。
对方坚持,她只好接过来,一饮而尽。
卫青梅尝了一口,品出来这是上好的毛尖,茶汤清澈明亮,香气持久,鲜爽回甘,基本只贡与皇家,没想到会出现在唐元基这辆平平无奇的马车。
看来唐家真是圣眷优渥,难怪他敢直接休妻,跟庆国公府撕破脸。
“少将军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卫青梅懒得与他周旋,直接问了。
唐元基散漫地拖着调子,穿着一身松散的灰色袍子。
“无事,只是遇见故人,久别重逢,自然得请一杯茶,以免别人说我不懂礼数。”
“少将军刚刚威胁人喝茶的姿态很懂礼数吗?”卫青梅满脸写着不情愿,直接嘲讽道。
“多年未见,我还以为你的性子已经改了,没想到还是跟当年一样强硬。思思,这样不好,过刚易折。”唐元基温柔地劝诫她。
卫青梅听完后只想作呕。
他怎么还敢提当年。
唐府的管家在提出买走云蔚之前,让人悄悄给她递了张纸条,是唐元基给她的亲笔信。
卫青梅永远也忘不了她当年是抱着怎样的希望打开那封信,试想会不会有转机出现。
可是并没有。
信上唐元基向她坦白,说对不起她,他拗不过双亲,可是也舍不得跟她分开。如果、如果她愿意给他做妾,他一定会想办法早日将她抬为平妻!
卫青梅当时的心情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个耳光,打碎她所有的自尊。
她看过后就将信纸撕碎了,除了贴身丫鬟,没人知道她收到过这封信。
哭了一整夜,第二天她肿着双眼,拒了唐家管事,打算就此恩断义绝……然后就等来唐管事说要买云蔚的身契。
命运简直向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她为此流的眼泪,滴水不进一整天,又算什么?
痛苦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卫青梅走在路上,下人向她行礼,嬉笑着走过她身边,她都会在想下人们是不是在笑话她?
她没有迁怒云蔚,她只恨自己看错人,恨唐元基害自己沦为笑柄。
卫青梅冷笑,提醒他:“云蔚脾气好,不强硬,可她被你像个猫猫狗狗一样随意送人了。”
唐元基见她提起旧人,来了兴致,俯身问。
“你见过她了,她过得怎么样?”
“你还有脸问!”卫青梅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唐元基面上没有一点愧疚,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反问她。
“你不开心吗?她背叛了你,我这样做,也是在为你出气。你应该开心的。”
卫青梅想起那一夜云蔚被人从她的车上活活拖下去,她是得到了惩罚,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方式。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们两个无话可说。”她闭了闭眼,拒绝跟他沟通。
唐元基轻佻地笑了笑,猜她内心的想法:“你害怕我?兔死狐悲,以为我会像对待云蔚一样对待你。思思,你真是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你自己。你跟云蔚怎么会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人。如果不是当时我放过你,你以为你可以逍遥这五年吗?”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吗?感谢少将军高抬贵手放过我一介草民?”卫青梅睁开眼,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唐元基不悦地皱眉,眼前人当真是油盐不进。
可是没关系,他现在有时间,有权势地位,可以陪她慢慢玩。
“你说话可以不要这样呛吗?”
唐元基脑子里浮现的是元宵那晚卫青梅对江玉堂娇笑的画面。
王爷的儿子又如何,皇室的江山都要靠他唐家守,王爷的儿子算什么东西,更何况他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算不得太孙,怎么配染指他的思思。
“你对江玉堂可从来不这么说话。”
“你提他做什么?”卫青梅觉得他莫名其妙,忍了又忍,才没从这车上跳下去。
马车内浮动着奢靡的熏香香气,熏得她头疼,整个人跟着暴躁起来。
“急什么,我只是提个名字而已。”唐元基挑了挑眉,“当真这么喜欢他?还是喜欢他那张跟薛隐一模一样的脸?”
卫青梅转过身子,面对面直视他,目光中像有火焰在燃烧。
“别跟我提薛隐。薛隐至今生死未卜,你提到他,只会让我无比后悔当年将唯一的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