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这孩子是个痴儿。”
院长试图劝解她,身后是一群渴望被领养的孩子。
“不用考虑了,她的眉间有颗小痣,很像我早夭的女儿。”
女人对小何姜笑得温柔,伸手轻轻拂去了她头顶的一片落叶。
何姜沉默着搭上了她的手。
被领养之后,她就从福利院搬到了女人的家里。
女人的家虽然不大但是很温馨。
厨房里总是摆放着百合花,房间里干净整洁。
她会给小何姜梳两个黑亮的小辫子,会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会供她上学,教她礼义廉耻。
生活平静又幸福,日子像流过指间的细沙,眨眼间就过去了。
何姜六岁的时候,隔壁搬来了一家人。
抱着画板的小哥哥每次开门都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头发,叼着根画笔,像是没睡醒的模样,温柔的揉她的头,“小妹妹,你来了啊。”
她喜欢和小哥哥呆在一起,他会画画,各种各样的画。
有时画一个捧着星球的小王子,有时画鲜艳欲滴的梅花。
她喜欢他画里的世界,美好又纯净。
她没告诉过他,她不是痴傻,只是脑子有些问题。
每晚,她的脑子里都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有时是一个在灶间烧火做饭的农家女孩,有时是个拿着糖果蹦蹦跳跳的羊角辫小女孩,有时又化作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姑娘,但最后的场景无一例外,都是黑暗无边的房间,粘稠血腥的空气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为了治她经常做噩梦的疾病,女人带着她遍访名医,却没有什么用,最后只好去求神拜佛。
方丈给了女人一串铃铛,小哥哥又给她编织了一条红绳。
看着沐浴着阳光,一针一针细细给她编织着红绳的小哥哥,何姜心里一跳,笑着调笑道:“小哥哥,你这么能干,还会织东西,还会画画。我长大以后嫁给你好不好?”
小哥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只当做是一句戏言,“那你要快点长大啊。”
何姜七岁的时候,女人突然病了,病的很严重。
医生说是早年落下的病根发作了。
家里的存款都用完了,邻居也尽力施以援手。
尽管如此,女人还是没有好转。
她小小的身体站在医院空旷的长廊里,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我能帮你,只要你跟我走。”
何姜抬眼,系着小领结、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站在她面前。
“怎么帮?”
“这家医院是我爸爸的,我爸爸很有钱。我可以让他给你妈妈请最好的医生,做最好的治疗,费用我全包。只要你跟我走。”
小男孩站在阳光下,伸出一只手,笑得温和。
何姜答应了他的要求。
人在绝望的谷底,只要有一丁点希望,都不想放弃。
她不想看见那个女人消失。
终究是药石无灵,女人还是走了,走时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说什么?”
她凑近了些听。
“何波。”
看来又是一场痴男怨女的故事。
女人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手无力的垂在床边。
她上前合住了女人瞪大的眼睛。
家里的东西都被典当了,邻居的小哥哥因为要升学,前几天也搬走了。
他走时和她说,他想去帝都。
“会的,你一定会考上帝都的。”
何姜在心里默默祝福着,收拾了东西,给房门落了锁。
“走吧。”
男孩站在车前等待着。
“好。”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窗台前摆放的百合花刚刚盛开,白色细长的花瓣在风中摇曳。
再见了,妈妈。
她坐进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