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灯火通明,小苏娥眉紧蹙,不时望向门外。卫忠、徐飞、刘一刀围着沙盘,低声商讨着,未曾留意小苏的异样。
议事厅外,铜盆中即将燃烬的火苗虚弱地挣扎着,终究没有抵过重重晨雾,呼得一下子灭了,留下黑黝黝的残木宣告着夜的消逝。
这一夜,小苏几乎未眠,她揉捏着酸胀的眼角,焦急地等待着。
“郡主……”
路遥像穿过黑夜,携着晨露的气息走了进来,他笔直的背上斜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青灰色的包袱清晰可见其内之物棱角分明。
她知道他已得手,可她还是问出了口。
“拿到了?”
“拿到了。”
“可曾惊动旁人?”
“未曾。”
至此,小苏眸中倦怠尽逝,三两步走向沙盘,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过了今日……再无后顾之忧!”
卫忠三人明白小苏所指,一般喜上眉梢。
小苏身后,路遥握着玄铁,如同一尊墨色的雕塑,一动不动,然其冰冷的目光却因她逐渐舒展开的眉头变得柔软。
“还不到高兴的时候。”
卫忠到底老成,须臾,压低声音道。
“卫叔叔所言极是。”小苏点了点头,示意卫忠继续。
卫忠也不费话,指着沙盘上一处由山丘围成的隘口,向小苏解说道。
“此处隘口,为南境城往南五十里,原属两国交界。孟豹前番轻敌,被南蛮诱出隘口,南蛮又将后军转为前军,直冲孟豹军中……孟豹前军措手不及,阵脚自乱;后军有意增援,却因隘口狭窄……”
卫忠神色陡然变得凝重,片刻,他叹息一声继续道:“徐飞与几名亲随虽护着孟豹那厮撤了回来,可前军尽数被歼,后军因践踏,死伤数百……此次,苏家军伤亡重大不说,刘一刀还被鞭笞二十军棍。”
“为何?”小苏问。
“他说,末将不该撤回后军!”刘一刀忿忿道。
“若不是老刘及时撤回后军,死伤怕不只数百。”徐飞硕大的拳头砸下,犹不解恨,“我就不该救那厮,这几年他克扣军饷也就罢了,压根儿不把苏家军的命当回事!”
卫忠又是一声长叹:“二位将军息怒,事已至此,还是大局为重。”顿了顿,他又道,“南蛮虽以蛮力著称,却并不傻,他们距此每隔五里设一哨,只要我军出隘口,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做好布置,以逸待劳。”
“卫叔叔以为,小苏叫阵有几成胜算?”
“孟豹兵败,虽因他小觑南蛮。但此时南蛮在隘口埋伏上百弓箭手,我军若想通过此处,怕是更难了。”卫忠摇了摇头,沮丧地坐回椅中。
“若出奇兵,未必没有胜算!”刘一刀脱口道。
“奇兵?!”小苏眉头一动,似有所想。
“你小子有计策?”徐飞亦是不敢相信似的瞪着刘一刀。
刘一刀搓着大手,憨笑着摇首。
徐飞哭笑不得:“我只道你这榆木疙瘩开了窍,没成想是猪鼻子插蒜。”
“此事,开不得玩笑!”
见小苏沉默不言,卫忠朝徐、刘二人道。
然而,小苏只一门心思望着那隘口出神。
雾已散尽,天已放明。
院中,一株丹桂枝叶茂密,其间隐隐传出雀儿啾啾之声。
连日行军,又加上一宿未眠,小苏疲惫得很,索性,她放空心思,以手搭在眼前搜索着雀儿的身影。
只见一只半大的灰雀儿灵巧的从枝叶间钻了出来,优雅的立在枝头,歪着小脑袋骨碌碌地转动着绿豆似的眼睛。它似乎发现小苏在看它,啾啾又叫了两声。
到底年少,小苏看着那雀儿竟联想起在上清山的那段日子,一时间,心头轻松了不少。
忽见枝头猛得一颤,那灰雀儿扑棱扑棱翅膀冲向高空,不见了。
有人!
小苏略显迷蒙的目光穿过院子,望向门外。
远远的,孟豹领着一干人疾步而来,他们沉重而杂乱的脚步不断捶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下一下,如同捶击在小苏的心脏上,她紧张快要不能呼吸。
“雪儿。”
她听出玉萧与她一样紧张,朝玉萧勉强笑了笑。
“郡主是何意,商讨战事,怎不请本将军?”孟豹边跨进军机堂边大声质问。
小苏挑眉望着孟豹高大壮硕的身体,忽的笑了,没了那样东西,他,不过是只纸老虎!
“你乃败军之将,王君没有责罚你,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如何敢对王君亲命的主帅这般大呼小叫?”老将卫忠冷声斥道。
孟豹哪里听得这样的话,抡起大锤般的拳头,欲砸向卫忠。
“老匹夫,如此与本将言语,是在找死!”
拳方抡起,只觉一阵凉风袭向腕间,孟豹本能往后退了两步,却见路遥手握玄铁,离他仅一剑之地。
路遥他不熟,但他手上的剑,孟豹十分熟悉,玄铁其貌不扬,却削铁如泥。
孟豹不傻,绕过路遥,朝卫忠恨道:“本将军,今日不与你这老匹夫计较!”
见孟豹坐定,小苏方道:“是小苏来得早了,本欲等诸位将领到了,着人去请大将军的,不想大将军先到了。”
正在两人说话之间,厅中陆续进来数人,他们见小苏坐在首位,先朝她见了礼,又向孟豹见礼。
孟豹臭着脸不理会,小苏也不计较,自顾自地向众将还礼。
待众将来齐,卫忠为首,一一报了姓名、军职。
小苏方道:“今日请诸位,是想商议个良策,再战南蛮。”
“郡主,您倒说得轻巧,前番我等浴血杀场,好不容易捡一条命回来,身上的血还没有干,囫囵觉都没睡上两个,你又想让我等去送死?”一名金甲青年扬声说道。
他这一吆喝,倒有好几人附和。小苏冷眼瞧去,附和之人大都着金甲。
“看将军的年纪,家中应该有妻小吧?”小苏笑了笑,问。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