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道:“路遥身手极好,你将他带在身边,也能护你一二……这柄软剑,你也收着。”说着,聂王君将剑抛给小苏。
小苏接过剑,随手一抖,那剑软若游蛇,灵活异常,再运气剑上,那剑硬若金钢,大有削铁如泥之势,果然是柄好剑。
“小苏遵旨。”小苏口中应道,心中喜忧参半。
聂王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孟淮历经两朝,年岁已高,如今独子离世,经受不住打击也是人之常情。”
没由来的一句话,让小苏摸不着头脑,收了剑,恭恭敬敬立着不敢作声。
大司马孟淮痛哭流涕瘫倒朝堂,她亲眼所见——只他似乎还没有悲痛到一蹶不振,尤其是孟真随太子哥哥出征得了军功,再这个时候,孟淮就算油尽灯枯,也会拼着一口气扶持嫡孙,保全孟氏一族荣耀的传承,又怎会……
“过了上元节,就算是春日了。春日天暖风和,百花斗艳,光想想本君也觉十分惬意。”
说着,他的双眸泛起嗜血的快意。
“故而,本君不希望有人坏了春日之景!”他看着小苏,一字一顿道,“刺杀孟淮便是小苏执掌暗卫的第一个任务!”
“刺杀孟淮……”
小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脚跟刚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僵在哪儿不知如何是好,后背涔涔地冒着冷汗,那冷汗顺着脊背一路往下,她一个激灵。
“王,王君姨丈……”
她既不敢应,又不敢不应。
小苏的反应在聂王君预料之中,他轻咳了声:“你往南境已有些时日,想必对当年之事有所了解——行云既已打了胜仗,又为何消失在营帐,除了孟氏,谁有这个手段?”
鼻头一酸,泪在刹那间涌出眼眶,小苏哽咽着问:“我爹爹失踪,与孟淮有关?”
“当年,孟豹身为副将,主将有失,他必受益!”
“可,可小苏并未查到证物……”
“证物……”聂王君长叹一声,“有,也就不必等到今日了。”
小苏知其也是推断,默默地点了点头。
“做得干净些。”
聂王君似承受不住夜的寒凉,语毕轻咳着缓步出了清心苑。
望着咳得颤抖的肩头,小苏想起出宫之事,朝聂王君喊道:“王君姨丈,小苏想出宫去一趟去南岳。”
“待此事了了……”
聂王君走后,小苏陷入了沉思。
她在南境或明或暗打探过当年之事,匀无头绪,对聂王君所说,她并非不信,也非全信。父亲失踪,受益的确是孟豹。孟豹有勇无谋,受其父指点亦大有可能。
思忖间,她摸出腰间的紫金令,对着月光细细打量,紫金令正中盘卧着一条呲牙咆哮的金龙,金龙雕刻精细,每一片龙鳞清晰可辨;四爪刚劲有力,连趾甲上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按照聂王君所述的方法,连连按向金龙右前足,紫金令便如西洋盒子似的弹开,其中果然躺着一枚黑金嵌了墨玉的戒指。她没有试戒指朝光是否能折射出金龙,便合了令牌。奇得是,她对着月光看了许久,亦未看出开合之缝隙,可见打造此令之人手法之高。也难怪,这么久她都没有发现令牌里竟有个戒子。
此令是师尊转交给她的,那么从那时起王君便作了这样的打算。既然暗卫除历朝王君并无他人知晓,那么师尊是不知此事的。
此时受命,去南岳山庄之事又不知到何时。摇了摇头,她将软剑扣于腰间,快步出了清心苑。
年前,聂王君赐孟淮两支百年老参,又免去他每日朝拜,命他在府中养息。这孟淮自那日被抬回府中,又得了这道恩旨,就没有再进过宫。孟真在孟家私庄需守孝一年,孟家这个年节过得冷清得很。
听说,那日孟真送孟豹灵柩出城,三王子元慎去送过一程,却未进孟府。
小苏暗忖,连元慎都如此谨慎,孟淮老狐狸似的,又怎会坐以待毙,罢了,明日去孟府先探探再作打算。
长夜清冷,四下皆是酣睡之声,小苏无心睡眠。
聂王君命她去南境收回兵权,顺道了解孟豹,她虽有犹豫,但丝毫没有心软。孟豹跋扈,在王城无恶不作。府中已是妻妾成群,竟还为了强纳卖油少女为妾,当街杀了卖油少女父兄。在南境又因自大,造成齐兵死伤无数,南境差点失守。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杀之而后快。
可孟淮不一样,他虽善权谋,制君肘,却非十恶不赦。她见过杀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对生死看得淡了许多,但让她无缘无故杀一个将近垂暮之人,她确有不忍。
算了,既然睡不着,不如趁着月色先去孟府瞧瞧。心意即决,她轻手轻脚地翻出夜行衣穿上,又在面上覆了黑纱,推开窗扇,悄然跃了出去。
皓月当空,她不敢大意,捡着宫墙下的暗处悄悄地行至云藻宫。她常来云藻宫,早就发现云藻宫之后的这段宫墙并无守卫。
洒满清辉冗长的宫道,静得出奇,提气跃上宫墙,纵身一跃而下。
“你……”
跃下宫墙的刹那,她听到一声轻呼,吃力地扭首回眸,只见宫墙上立着一个格外高大的黑衣人。黑衣人伸臂似要拉她,可终究慢了些,她落入了一片荆棘之中。
幸好反应够快,她在坠及荆棘的一刹那,用双臂护住头脸。此时,她正龇牙咧嘴地扯拽缠绕在衣衫上的荆条,也幸好冬日穿得厚,才没见血。
那人见她落下,紧跟着跃下,尔后闷声不响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割断缠绕在她衣衫上的荆棘。两人手脚并用,好一阵子才清理开那些带刺的荆条。小苏暗自庆幸覆了面,不然这脸扎上几个口子,明日又得费上一番口舌解释。
放目远眺,她豁然明白为何此段宫墙无人守卫。满目混生的荆与棘蔓延在宫墙之下,别说是人了,就是连鸟兽估计也会绕着走。
黑衣人见她无碍,轻轻揽上她的腰,低声道:“提气。”
小苏认出是路遥,照着他的话做了。两人跃出荆棘,脚刚落地,他立刻松开她,迅速退开两步之遥。
“你……”小苏指了指荆棘地,问,“我比它们还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