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让宝林套了车送我便可。”
这下香怜急了:“郡主身子尚未大好,身边怎能没个贴身的人?!”
小苏挤出一抹淡而生硬地笑:“南境时,我尚带伤上阵……如今比那时光景好了何止千百倍,何况已将养了这么些天。”
一天比一天更折磨自己,哪里是将养,香怜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只幽幽地看了眼玉萧:“你倒是劝劝郡主。”
玉萧长长叹息了声:“由她去吧。”
前些日子,聂王君不仅给东宫下了禁足令,也给蘅芜苑下了禁足令,她们没敢告诉小苏。今日太子大婚,苑外的禁军早已撤去,只要小苏不大张旗鼓的出门,想来不会有人管的。
宝林见小苏出来,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扶她上了车,一路往西北方行去。
云藻宫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元轩去东宫未归,云修、云筑随身服侍,宫里只留了名老内监守门,大约那几个稍微年轻点的也被派了活。
老内监引着小苏进了长明殿,便告了退,元轩的寝殿一向由云修、云筑打理,旁人是不敢随便进的。
路遥一回来便瞧见一驾小车悄悄出了蘅芜苑,他猜车上是小苏。算着时辰,聂王君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他便远远地跟了上去。他被聂王君招回紫宸殿执行新的任务,今日刚入城便瞧见城门上张贴着太子大婚的王榜,当时他便慌了神,他担心小苏有个好歹。
小苏长明殿时,他便葳身在院外的榕树下,待那老内监躬着身子出了院子,他方悄无声息地踏上长明殿的石阶。
长明殿的地榻上铺了凉席,其上置有矮几,矮几上有银壶、瓜果。小苏光着脚走近执起银壶摇了摇,一股酒香扑面而来。她正觉口中苦涩,于是想也不想启唇对着那壶嘴连饮几囗,方咂了咂嘴,酒是好酒,却不是长明殿中常用的果子酿。
也罢,烈酒愁肠,倒是应景,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犹记那年紫藤花下,他牵上她的手,她以为从此有了依靠;这些年来,她不管多努力都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立在他身畔。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随着她长大而变得愈加炽热。一直以来,她以为他与她一样坚守儿时的诺言,而今日她才明白从聂王君将她带进蘅芜苑那日起,她与他再无可能。酒,在空荡荡的胸腔里燃起了烈火,泪,肆意横流也无法将它熄灭。
良久,她拭干眼角,满腔的愁思皆化作酒胆。不觉间一壶下了肚,上了头,肿胀的眼帘越来越重,随之倒下的还有她单薄的身子。
路遥见了闪身入殿,张开手臂就要抱她,他认为她睡得难受,打算将她扛回蘅芜苑,手尚未触及又缩了回来。此处虽偏僻,可距蘅芜苑不近,让人瞧见与她无益。如此一想,他凑近她耳边连声唤道:“郡主,郡主……”
该死,都躲到云藻宫了,怎还不能清静。“聒噪,”小苏不满地嘟嚷了句便又睡了过去。
远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以及车辙辗过青石甬道的磨擦声,那声音渐行渐近,路遥知道是大王子主仆,他深深地望了眼熟睡中的小苏,自后窗跃出去……
小苏出现在长明殿,元轩是有些意外的,不过更多的是心疼,指腹轻柔地划过她紧蹙的眉心,滚烫的脸庞,又将一缕碎发挂在她耳边。
“小苏。”
他担心吓到她,用极其低柔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勾起碎发的指尖蜻蜓点水似的划过她的耳廓,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
“小苏”脱口而出的呢喃似的声音中透着沙哑,白皙的面庞随之一热,他慌得缩回了手,暗骂了声该死。
“聒噪!”
小苏不满地睁开眼,入目是一张温柔得快要滴出水的脸:“元轩哥哥,你回来了……你怎得才回来,小苏等好久了。”
“小苏,你饮酒了?”
小苏屈指勾起银壶朝元轩晃了晃,道:“瞧,没了。”
“小苏,你可还好?”
元轩真后悔没有将酒壶收起来,酒是元贞带给他的北漠烈酒,比宫里常饮的酒烈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元轩哥哥是心疼了?”小苏醉眼望着元轩赌气般道。
是心疼,只不过心疼的是你啊,元轩心道,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
“怎会,无轩哥哥这就给你取酒来……”他说着朝云修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云修捧着一盏醒酒汤进来。
“元轩哥哥不怪小苏?”小苏仰脸问道。
“乖,喝了它元轩哥哥就告诉你。”他哄道。
“说话当真。”她捧起陶盏一饮而下,“呸,呸……咋是酸的。”
元轩浅笑着摇了摇头,纤细的手指不觉间婆娑着她凹陷的面颊:“元轩哥哥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小苏如释重负,凑近他的耳旁颤声问:“你见到太子哥哥的新妇了,她一定很好看吧?”
“小苏……”
元轩原怕她憋在心里难受,可此刻她问出了口,他竟有些莫名的生气,“其他女子好看与否,与小苏有何干系,与我又何干系?!”
“可他娶了她呀……”小苏几乎要哭了出来。
闻言,元轩想也不想将她拥入怀中:“小苏,我们不去想他,可好?”他说这话时是心疼小苏,又何偿不是心疼自己。
“元轩哥哥,这里疼啊!”小苏以手抵着胸口,“疼得小苏快要喘不过气来。”
元轩见状,紧紧拥着怀中的人儿,恨不得将她的痛揉进他的骨头里。其时,这样的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他一直不忍告诉她,他怕她不信,更怕她伤心。
双臂环紧怀中的人儿,口中呢喃道: “小苏还有元轩哥哥,小苏还有元轩哥哥……”
“元轩哥哥……小苏,要走了……”
“要走?”元轩松开怀中的人儿,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问,“小苏走去哪儿?”
小苏没有回答他,方才那一句话就像是她梦呓。他眼见着她合上眼帘,想摇醒她问清她话中的意思,可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他只得重新将她搂入怀中。
耳边是她熟睡的鼾声,萦绕他鼻翕是掺杂着酒香的她的呼吸。元轩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