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苍羽在业内,怎么也排得上名号……”
贺州说着朝一旁的林琛看去,似乎是等对方回应。
林琛总算看清当前的形势,贺州真是有毛病,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挑人小姑娘的刺。
白天睡太多,现在过于精神了吧。
可老板发话,他不敢不接,于是嗯嗯了两声,敷衍回应。
贺州转回头,目光里夹杂着戏谑,他挑了挑眉,长叹一声,似有惋惜道。
“看来是名不副实。”
赖凝扶着键盘的手,收回至身前,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客户的否认,这一次,也没什么不同的。
她努力平复心绪,调整一番后,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带着请教的口吻问道。
“不知道贺总觉得汇报最大的问题是哪里?我也好根据您的要求修改。”
贺州身子往后靠,双手抱在胸前,想也不想地回道。
“过于肤浅。”
赖凝深吸一口气,她挺直腰背,坐得更加端正,锁眉思虑一番,重新开口。
“您说得有道理,我对这个项目了解的确实不够。”
“烦请贺总将需求说得再……直白些,方便我更快地抓住重点,非常感谢。”
贺州无所谓的翘起二郎腿,满含讥诮地笑问:“我为什么要方便你?”
赖凝愣住了。
心跳像牵扯着每根神经,抽抽地直疼。
林琛也愣住了,这……像话吗?
这是一个集团老总能说出的话?这不是妥妥地欺负人嘛。林琛深以为耻,默默低下了头,不愿让人觉得他是在同流合污。
贺州耷拉着眼皮,没有再说什么,似乎是在给赖凝缓神的时间。
“那我先回房间修改,可以吗?”
赖凝的态度超乎意料得好,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让人察不出任何的不愉快。
林琛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开始觉得这场戏有点看头。
贺州吧嗒一声点了一支烟,眯着眼吐了几团烟雾,嘴里慢慢冒出几个字。
“不是修改,”
“是重做。”
赖凝扫了一眼五十几页的PPT,心尖上的肉跟着颤了颤。
她起身,极有涵养地道别。
“好的贺总,那不打扰了,我先回房。”
等赖凝关上房门,林琛才像彻底活了过来。他拍了拍沙发背,意有所指地问道。
“贺总,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贺州猛嘬了几口烟,听林琛问话一时忘了吐气,半口雾气顺着飘进肺管子,他忍不住呛起来。
“呦呦呦——别慌啊!”
林琛忙着给人递水,又连着啧啧了两声。
贺州灌了半瓶水,冷冷道:“你整这出死动静干吗!”
林琛不知死活,继续揶揄道:“火气还挺大?!要不要我找人帮你败败火?”
贺州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他开口道:“就凭你这个老处……”
“哎——别上升到人身攻击啊。”
林琛嗓门大得吓人,把贺州的咳嗽劲都压了下去。
贺州歪着脑袋,瞥一眼气急败坏的林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似笑非笑道。
“我觉得……你挺照顾她啊。”
“什么?!”
林琛噌的一下跳了起来,蹦出去几丈远,手指朝着贺州的方向打颤,语无伦次道。
“你别来这套啊,搞殃及池鱼是吧?”
“你要这样,我可申请调岗,不伺候您老人家了。”
两人是从小长大的朋友,林琛曾经在外地求学,和贺州分开过几年的时间,回来后便一直在贺州身边做事。人前是上下级关系,但谁都知道,他俩的关系比钢铁还铁。
贺州重新嘬了一口烟,颇为有理地问。
“那我怎么,到处都能听见你喊,小凝,小凝。”
贺州喊小凝的时候,像放在嗓子底下,又像是卷在舌尖上。
林琛可彻底醒酒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货是在转移话题。
他只知道,在他外地求学的时间里,贺州发生了大事,但具体细节,却不得而知。
问过几次,贺州总是沉默以对,他就不再问了,谁没有个过去呢,既然是过去,那就让它过去吧。
“少抽点烟吧,不知道在哪学的,一身臭毛病。”
林琛上前,一把夺过贺州手中未燃尽的烟,用力掐灭。他又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唏嘘道。
“我艹,时间真是稍纵即逝啊。”
“洗洗睡吧,你说你没事去为难她干什么?小凝看着就是个乖巧懂事的,你非得找不痛快。人第一天接手业务,能给你编出花来吗?再说,你现在要那玩意毛线用?”
林琛嘀嘀咕咕了好两句,才没好气地拍拍贺州的肩膀。
“我去睡觉咯。”
说着跨过茶几,哼着晚安曲走出房间。
贺州愣在原地,手上还保持着夹烟的动作。他将手指凑到鼻根处,轻嗅着残留的淡淡烟草味。
突然轻笑出声。
“你不知道,她最会编花了,编着花的骗我。”
赖凝回到自己房间,头就跟要炸开一样。笔记本电脑被她用力砸在软床上,凹下去一个深深的坑印。
她扯下头绳,让长发倾泻而下。
赖凝有一头漂亮的秀发,黑长还直,她总是像宝贝似的看护好他们,从不去烫染损坏。
此时她却将十指紧紧插入发间,连头皮都感到指甲带来的刺痛。
痛苦烦躁无奈,各种情绪夹杂着,毫不客气地涌上心头。
这一天的经历,似乎比她过去几年都要多得多。四年前那种心痛悔恨却又无力的感觉再次袭击她,暴打着她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趴在地上发了会呆,赖凝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她只好坐回到床上,翻了翻行李才发现,除了内衣裤,她连身换洗的衣物都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