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清茶一口气饮了三大杯才缓过劲来,无奈对夏莲道:“再不同那两个疯丫头吃酒了,也太厉害了些。昨儿个要不是你机灵,我险些半条命都交待给她们了。”
夏莲轻笑扶她下床洗漱,“那是您酒量浅,果酒并不十分醉人,不过后劲大些。郡主以后多吃几回,便能好些。”
苏念惜斜眼看她,“你倒不拦着我吃酒?”
夏莲微笑,将她丰腴双手浸在滴了香露的水盆中,道:“良辰与我说,人生得意须尽欢,郡主日子过得苦,吃吃喝喝若能高兴,何必拦着?只要不伤身便好。”
苏念惜意外转脸瞧不远处蹲在廊檐下,拿一片树叶飞出去砸树枝的良辰,楚元小菊碧桃和几个小丫鬟蹲在旁边,看那树枝被轻飘飘的树叶砸得直晃,便大呼小叫个不停。
良辰得意的一张脸都在闪光。
她轻轻一笑,道:“看来是读过书的孩子,倒是我先前小瞧她了。”
夏莲点头,“太子殿下给郡主您安排的当真是极好的人。”
太子殿下。
苏念惜笑容微敛,眼前募地闪现前日里,自她露出悔意后便始终不再看她的那道背影。
心下忽如落入一汪苦海,涩然涌喉。
垂眸看着水盆中莹莹晃晃的光影,片刻后,转开脸笑道:“今儿个穿那件素云纱的裙子吧?”
“那件拜佛时用的素服?好,奴婢去准备。”
夏莲应下,正服侍着苏念惜在梳妆台前,准备招呼碧桃来梳头时,忽听外间一阵闹哄。
当即沉了脸到门口呵斥,“闹什么?!惊扰郡主,是想挨板子么!”
外间一个守门的婆子急匆匆跑进院子里,小心道:“夏莲姑娘,是二夫人来了,说要见郡主,非要硬闯。您看……”
夏莲脸一沉,就听身后传来苏念惜慢悠悠的笑声,“我这兰香园是什么菜市口的店铺不成,她想进就能进么?轰出去吧。”
夏莲当即斥道:“让你守门是叫你随便让人打搅郡主么?若是做不好,便换了你,自有更好的能替郡主守门!”
那婆子一听,立时告罪,扭头就气势汹汹地去轰苏高氏了。
果然,不一会儿,外间便没了声儿。
碧桃拿起一枚珍珠玲珑八宝钗,问:“郡主为何不见二夫人?珍珠如今在您手里,不是正好能拿捏二夫人的时候?”
苏念惜笑着换了一枚檀木雕兰花簪,道:“火候还不到。且让她在熬着吧!”
珍珠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就是二夫人的救命稻草,一日不得一日惶惶不可度日。
分明拿了把柄,却还要将人折磨到断了骨头的地步。
碧桃看着西洋镜中苏念惜的轻笑,嫣然似春月,眼底,却狞色难掩。
抿了抿唇,问:“厨房熬了甜汤,郡主要吃么?”
苏念惜嗜甜,自然那是点头。
不想这时,小菊蹦蹦跶跶到门口,“郡主,封三爷求见。”
苏念惜扶了扶鬓发,“让他去偏堂。”
封三走进奢华贵重的偏堂时,抬眼瞧见的便是正坐在圆桌边用饭的苏念惜。
心下一惊,忙俯身行礼,“不知郡主正在用膳,是小的叨扰。”
苏念惜却摆摆手,并未应话。
夏莲在旁问:“三爷来是有何事禀报?”
封三垂着眼,恭敬道:“郡主先前吩咐的,已查到些许头绪。”
也不等苏念惜问,便自行说道:“盯着宋郎君的,乃是千牛卫中一名禁军。”
“禁军?”苏念惜募地皱眉,看向封三。
封三抬眼便瞧见苏念惜微鼓的腮帮子,心下一颤,迅速垂眸,说道:“此人姓杨,乃是宫中悦嫔娘娘的远房堂弟。是他买通了秦楼的老鸨,特别‘关照’宋郎君,并且他自己还时常会带人前去秦楼,对宋郎君……”
他言而未尽,可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除了傻憨憨歪头的楚元。
“当啷。”苏念惜摔了筷子。
碧桃忙上前,“郡主,消消气。”
苏念惜看着手边精致的佳肴,忽而没了胃口,摆了摆手,又看向封三:“所以,此事是悦嫔背后指使?”
封三道:“小的还不能确信到底悦嫔娘娘是否有干系。不过,这位杨校尉平时乃是负责皇城巡防,常为悦嫔娘娘私下购买一些宫外之物。”
“也就是说,两人私下往来甚密。”苏念惜指尖划过桌面,又看向与楚元一起蹲在门口托腮望天的良辰,问:“良辰,这悦嫔你可有了解?”
良辰转过脸,想了想,只说了一句:“圣人很喜欢六公主。”
苏念惜顿时变了脸。
这句话意味着,悦嫔在圣人面前颇有几分脸面。
苏念惜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本还抱着一点儿希望,以为这高高在上的云嫔娘娘不会计较娘家姐姐与曾经情郎之事,却没想到,折辱这对苦命鸳鸯的事儿居然是这云嫔娘娘一手安排。
那么,苏念惜想救人,便难上加难了。
见她面色冷凝,封三又道:“郡主,小的能让宋郎君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他还不知杨蓉在其中的牵扯。
苏念惜并不愿将一个女子被这样腌臜的算计糟蹋了一生的事情叫外人知晓,摇摇头,说道:“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不是麻烦,最难的是琪哥哥的户籍。他是上了官册的奴籍,若是宫中有人盯着,不好消籍。”
封三觉得让人换个身份也不是不可行,可听苏念惜这般说,便猜到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点头道:“那小的再去查查那位杨校尉。”
“好,当心些。”苏念惜疲惫地揉了下额角。
封三看了眼,又说道:“还有一桩事儿,郡主。”
“嗯?你说。”
“梁王府今日换了个大夫入府。”
苏念惜当即抬脸,“梁王妃换的人?”
封三点头,“正是。”
苏念惜的眼眶又瞪大一圈,两息后,倏而低低笑开,“好,苏柔雪,我等着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