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惜点头,依旧压着嗓子道:“那闻姑姑下手不轻,四公主身上必然有伤,娘娘安排个姑姑一看便知。”
王钊斓立时朝裴明道看去。
裴明道忍着怒火,点了点头。
王钊斓站了起来,唤来采薇,犹豫了下,又亲自拉着寿阳公主走到了内间。
裴洛意察觉到什么,抬脚,走到了帐帘边。
悦嫔不知这苏念惜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朝自己女儿看,可六公主却还在抽抽搭搭,做出一副无助可怜的样子。
悦嫔皱眉,不安地攥住袖角。
匆匆脚步声走出,王钊斓大步走出来,到了帐帘前,直接朝外喝道,“将福安宫一等女官闻氏,拖下去,杖五十!”
杖五十,并非只是打五十棍。而是要在受刑者身上足足打够四十九棍不死,直到最后一棍,无论气息多少,直接杖毙!
比起那些乱棍打死,更加残忍,让受刑者受尽痛苦,最后在极度的恐惧中气绝。乃是极重的刑罚。
以皇后娘娘的性子,若非气狠了,绝不会说出这样的刑罚来!
朱红营帐内外,一时鸦雀无声!
六公主愣愣地看着皇后,忽而冲过去,“凭什么!凭什么要打死闻姑姑,你们……”
“孽障!跪下!”里头,圣人怒喝。
六公主一颤,惊愕回头,“父皇,怎么您也……”
悦嫔一下扑过来,将她抱住跪在地上,捂住了她的嘴!
外头,闻姑姑惨叫着“冤枉!”被拖走。
六公主却已丝毫顾不得,她还是头一回面对圣人这样的怒意,瑟瑟发抖,眼泪涟涟地问:“父皇,为何?女儿不知做错了什么?”
“不知做错什么?”
王钊斓扭头就斥,“你……”
却忽然对上苏念惜的目光,随后见她朝自己摇了摇头,又朝悦嫔扫了眼。
愣了下,脑中陡然灵光乍现!一把捂住嘴,做哽咽状,朝内间扑去,“寿阳,我可怜的女儿!”
裴洛意听着阿娘的声音怎么听怎么……生硬,抬目,看压下翘起嘴角的苏念惜,低低一笑,再次拨动念珠。
上首,圣人已被气得微喘。
听着里间王钊斓夸张的哭声,更觉烦躁。
瞪着跪地的悦嫔,怒道:“你说那闻氏凡事都是受你吩咐,那我问你,今日,也是你让她对寿阳下手?”
六公主眼眶一瞪,立时摇头,“女儿没有!三姐姐跟女儿不过临时起了争执,女儿怎么会提前吩咐闻姑姑去伤她?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苏念惜心下暗叹,不愧是宫里头的出身,这样的心机城府,若是前世的自己对上的人是这位六公主,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处了。
果然,圣人皱了下眉。
苏念惜忽而轻声道:“可闻姑姑到底是六公主的贴身伺候,什么时候说的,谁又能知晓呢?”
“你!”六公主看着苏念惜的目光几乎想将她撕了。
悦嫔拧着眉,忽而问:“圣人,不知寿阳伤在何处?嫔妾瞧着,方才她也行动自如,不大像伤了的样子……”
“砰!”
不想却叫圣人愈发火冒三丈,一把抓了那歪倒的茶盏就朝她砸了过来!
“啊!”悦嫔额头一下被砸中,当即见了血!
“娘!”六公主纵使再有心机,此时也还是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见着这样的动静,已被吓得慌乱,抱着悦嫔哭了起来,“阿娘!”
悦嫔却不敢矫情,颤抖拜下,“嫔妾该死!求圣人息怒,莫要因嫔妾伤了龙体!”
裴明道指着她,“朕将六娘放你跟前,是念着你们母女情深,总比旁人教导来得好。可你,给她安排的是怎样歹毒之人!有你这样的娘亲,六娘早晚会被你坏了性子!”
“圣人!”悦嫔猛地抬头。
就听裴明道对一旁的赵德宁道:“传旨,六公主暂时交由中宫教养,悦嫔禁足福宁宫,无召不得出。”
“父皇!”六公主如闻天雷,死死抱住悦嫔,“我不要跟阿娘分开!我不要……不!”
却被宫人拉开。
悦嫔颤抖着抬起头来,鲜血顺着额头流过一侧眼睛,隔着一片猩红,她看到了苏念惜得逞的笑。
眼瞳一缩!
骤然明白过来——这是她的下马威,更是她的警告!!
她难道,知晓了什么??
一桩公主间的小打小闹,不想却以如此重的处罚首尾。
闻姑姑被杖毙的动静不小,不少营帐都听到,皆议论纷纷。
悦嫔被遣送回京,禁足福宁宫,六公主交给中宫抚养的消息也悄无声息地散开。
皇后娘娘瞧着寿阳隐秘处的青紫,气得直掉泪,也顾不及其他,只吩咐裴洛意好好地将苏念惜送回营帐。
“殿下平时不是不掺和后宫之事吗?今日怎地陪圣人过来了?”分明才经历一场圣怒波澜,可是苏念惜此时的脸上却皆是笑意。
裴洛意随手抬了下,玄影卫立刻朝两边散开,将周围巡守禁军与游玩之人清开。
“正好在主帐议政,楚去寒前来禀报,便跟着一起来了。”
“哦……”苏念惜点点头,看见前头一处空地架起了一个很大的柴堆,好奇地问:“殿下,那是做什么的?”
裴洛意转脸,道:“明日狩猎后,就会举办篝火之宴,届时会将众人猎来的猎物上火炙烤,由圣人亲自分割,与众人同食,以示恩赏。那是用来点起篝火的火堆。”
说完,就见苏念惜瞪大了眼。
那张先前还满是算计的脸上,浮起了对未知事物无限的新奇与向往。
瞧着,单纯又……可怜。
分明是对贵女来说寻常到几乎腻烦的旧例,可她却那样的心动与欢喜。
那噩梦中,她到底……
裴洛意忽而捏住念珠,按下不该有的思绪,问:“今日之局,是为故意刺激悦嫔?”
苏念惜眼底的憧憬一瞬消散。
转过脸,再次浮起裴洛意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