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莲瞧着她神情有些不对劲,皱了皱眉,提防着说道:“嗯,今日你不当值,回去吧!”
冬雪也不在意,又温温柔柔地笑着应下,这才走了。
碧桃眼看着她离去,蹙着眉低声道:“她莫不是又去找大郎君了?秋霜怎地还没回来?”
夏莲摇摇头,正要说话,就见秋霜落后一步走了回来。
瞧见两人,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便要推主屋的门,却被夏莲拦住。
“做甚!我有事儿禀报郡主!”她挑着眉眼!
夏莲不悦道:“郡主已歇下了,有事儿明日再说。”
秋霜皱皱眉,看了眼主屋果然已熄了灯,嘀咕道:“往日里也不见歇这么早!真是愈发……”
没说完,见夏莲一双厉目望来。
撇撇嘴,转身走了。
夏莲看着她的背影,拧着眉对碧桃道:“这二人最近愈发不安生了,你性子单纯,当心些,凡事都离她们远些,别落了她们的套。”
“嗯。”碧桃晓得自己笨,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见夏莲进了屋内去,伸手,轻轻笼上窗纱。
夜风拂入房内,吹动云天青的床帐如水纹轻绽。
床上,抱着竹奴①的苏念惜,合起的眼睫颤抖不休。
一行行清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紧闭的眼角簌簌滚出。
她无声地哽咽着。
不久前,冯望的话,犹如刀子,狠狠地扎在她的胸腔里。
——“二夫人或许,或许是被长房害死的!”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曾怀疑过阿娘是因为阿爹的离世而伤心过度,以致支撑不住丢下她,追着阿爹去了。
她知晓阿娘深爱阿爹,故而从没有埋怨过。
可被污蔑被陷害,被沈默凌日夜折磨时,她也曾想过,若是阿娘还在世,她会不会好过几分?
但是,今夜,她却突然得知,阿娘并非病故,而是可能与苏柔雪,苏高氏,甚至整个长房与高家有关?!
此时所有的恨意都已被压在了脑后。
她的胸腔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悲哀。
痛她阿娘两世的枉死。悲她自身两世的愚蠢。
更有不甘!
若是再重生早半年!再早半年!
是不是阿娘就不用死了?
为何啊!
老天爷!你既然给我这般机会!为何又要这般作弄我啊!
我那可怜柔弱的阿娘啊!
她并没有舍弃我!并没有啊!!
泪水涟涟压不住!
她抱紧了竹奴,犹如小兽一般蜷缩起来。
悄声走进来守夜的夏莲脚下一顿,来到床边。
就看床上的身影轻颤,哽咽低低唤着,“阿娘……”
她看了会儿,屈膝坐在了脚踏边,靠着床沿,轻轻地哼唱起二夫人从前哄郡主睡觉时会唱的江南小调。
“人生若问烟水好,此生只合江南老。春风吹进烟波渺,流水浮灯花事了……”
轻轻浅浅的江南水,托起苏念惜梦里梦外遍体鳞伤的两生魂,浮浮沉沉,沉沉浮浮……
……
①:古时夏日一种乘凉的工具,圆柱形的竹制品,中空。又称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