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意只看着外间,静缓道:“某说过,会护郡主周全。”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苏念惜当场被气笑了,‘大逆不道’地狠狠推了他一把,“谁要你的周全?不能娶我就走!走!”
裴洛意被她推得歪了一下,愣了下,随即侧眸。
苏念惜已站起来,冷笑连连,“空口之诺,与那苍穹浮云有何分别?此时信誓旦旦,转过身,风吹而散。大郎君,我不信人口齿之词,所以,也不必劳烦大郎君这般费心为我操持。您几次救命之恩,我自会报答,还请大郎君离开吧!”
裴洛意站了起来,听着这满面冷离厌烦的小姑娘压抑不住悲苦的般般话语。
于她来说,誓言皆为荒唐。
他握着念珠,抬眸看她——为何会害怕人间至如此地步?
到底……受过什么委屈?
门外的声音愈来愈近。
苏念惜忽然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推到侧间窗户前,“快走!”
若是再不走,她今日最重要的安排可就彻底白瞎了!
见裴洛意还是跟个冷柱子似地杵在那里。
顿时气恼!
——这人,方才逗弄,他扭头就走。此时要他离开,他又不动了!
到底是要做甚!
咬了咬牙,忽然凑上前低声道:“大郎君想不想知晓宫中那位莲蕊真人,是何出身?”
裴洛意募地抬眼。
苏念惜勾了勾唇,又推了他一把,“想知道,就先离开。快走!”
长公主的声音赫然已在门外!
裴洛意微微蹙眉,扫了眼门口的方向,又看小姑娘拧着眉一副着急的模样。
终是踩着窗棱,跃了出去。
苏念惜立时掩上窗门,微松了口气,躺回了软榻上。
“郡主。”
碧桃推开房门,快步来到榻边,“长公主殿下来瞧您了。”
苏念惜这才恍惚睁开眼,也不扭捏娇柔,而是大大方方地扶着碧桃的手就要下地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一见她那小脸儿白得跟纸似的,快走两步过来,扶住她的胳膊笑道:“好孩子,难为你了,身上难受着还这么知礼,快起来。”
苏念惜一弯唇,起身恭敬道:“本就是我自个儿失足跌脚,却叫殿下费心,还特意来此探望,实在惶恐。”
半句不提突然失狂将她推出去的楚元。
身后跟进来的一个妇人笑道:“平安郡主好生大方,这般维护楚家那憨儿呢。”
阴阳怪调的,正是方才在对面门前嘲讽苏念惜的一人。
无双扫了一眼,皱了皱眉。
苏念惜却笑了,毫不在意地点头,“不过将心比心罢了。”
“什么?”那妇人嗤笑,“平安郡主与楚小将军将心比心?那位楚小将军可是年过二十的成年男子了……”
话没说完,忽然见长公主朝她瞥了眼,顿时一噤。
旁边,郑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脑壳瓦特了,瞎讲什么乌七八糟的。”被后头嬷嬷悄悄扯了下。
周雅芙看着与苏念惜十分亲近的长公主,眼神微狞,随即上前,笑道:“郡主当真宽和,对楚家小将军这般有心。”
这话说的,仿佛苏念惜对楚元有什么不一般的心思似的。
众人皆是神色各变。
若是传出去,楚家怕是立时就能向国公府提亲了。
无双看着周雅芙的眼神已彻底冷下来。
林霜皱了皱眉。
郑嫚一脸嫌恶,刚要开口。
却见苏念惜笑着点了点头:“说是有心也不错。”
众人一愣。
——这平安郡主,是当众承认对一个傻子有意?
却见苏念惜又转向长公主,娇音带柔地轻声道:“今岁春上时,我在万佛寺给阿娘做水陆道场,正好遇见楚将军在给楚夫人送灵。楚小将军当时悲痛欲绝,叫我实在难忘。”
万佛寺!
周雅芙猛地攥紧帕子!
长公主叹气,拍了拍她的手,“所以,你是怜悯那孩子?”
怜悯?
也许有吧!
她不过是带着前世记忆,想利用这孩子,给自己博个出路罢了。
苏念惜带着涩意笑了笑,“听说楚夫人生前极为宠爱楚小将军,撒手人寰之际想必亦是极为放不下他。叫我想起阿娘,所以我便对他怜惜了些……”
她垂下眸,眼角的泪水恰到好处地洇开,滚落。
这副隐忍思念亡母的模样,可比苏柔雪方才的梨花带雨更加楚楚动人!
连方才那个刻薄的妇人都变了脸。
更别提本就心善又对苏念惜很有好感的长公主了!
当即攥紧她的手,用力拍了拍,“好孩子,别难过。你娘若在天有灵,也定然不舍得见你这般难过的。”
苏念惜抬起头,一双眼睛红润水涟,伤感又感动地看向长公主,“多谢殿下……”
“是啊!”
周雅芙擦着眼角也走过来,笑道:“定是苏夫人虔诚信佛,如此才有佛祖怜悯,令苏夫人在天之灵保佑郡主今日免遭此劫。”
苏念惜抬头看她。
周雅芙又笑道:“听说苏夫人从前常去西城的浮云寺上香……”
话没说完,旁边的碧桃忽然捧着衣裳过来,道:“郡主,方才那件衣裳脏了,这件还能应付,您看是否……”
话没说完,长公主募地起身看向那裙子!
苏念惜转脸,看着周雅芙微瞪的眼。
四目相对,她勾了勾唇。
周雅芙瞬间心下顿时‘咯噔’一声——不对!苏念惜为何会是这个反应?!
这模样,仿佛在说,“你完了哦!”
她后背顿时蹿起一股寒意!
随后,就见长公主带着震惊回头问:“这是你的裙子?”
苏念惜方才恶意盈动的脸上浮起几分莫名,站起来点点头,“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