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在桐沫和祝酌尘进房间关上门不久之后,桐沫便又只身出了门去。这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泠稷山到底有什么引起了桐沫的注意,才使得她夜里都在出门?
他皱着眉头倚在窗边,明显是不打算睡的模样。岳韫归坐在桌边,看着顾年脸上神色有些凝重,便道:“顾公子这怎么了?”
顾年回过神来,他看向了岳韫归,后者正摩挲着手指,便是松开了眉头,道:“无事,只是在回想白日里遇到的那群山贼罢了。”
听到他提到这个,岳韫归神色更沉了一沉。他捻着手指,脸上带着一抹苦笑,摇了摇头。顾年便接着道:“都说这里有阴差‘庇护’,那么庇护之下,为何还有山贼的存在?”
“所以这里的阴差并不是惩恶扬善。”岳韫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顾年,默了好些时间,才话锋一转,道,“你们真的要去神树祈福吗?”
顾年扶着窗棂,向窗外看去,道:“倒也不是去祈福,毕竟不缺那点钱。不过我们大小姐是很想去看看的,她很喜欢那个银杏叶饰品。”
岳韫归注意到了顾年对祝酌尘的称呼,迟疑了一阵,道:“顾公子,在下相信公子在路上看到很多人身上佩戴那银杏叶饰品了。”
联想到一路上的所见,顾年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不少人都有。听说是向神树祈福所拿到的树叶,看来本地人去祈福的人也不少。”
岳韫归深深地看了顾年一眼,沉声道:“顾公子可否觉得,这样简单的祈福便能走财运有些古怪?”
“自然,肯定需要付出别的什么代价,”顾年手指敲了敲窗棂,“至于是什么代价还不清楚,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巨大的代价。”
岳韫归沉默了许久,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纵使这样,你等也要去吗?”
这时,顾年的目光转到了岳韫归身上。他略微皱了皱眉头,道:“只是看看应当无妨吧……还是说,接近那个神树就会有什么危险?”
岳韫归双手交叉,垫着下巴,道:“不,只是……有多少人能拒绝这样的天降横财呢?”
顾年无奈地笑了笑,道:“这就不用担心了,我等不太缺钱。”他打量着岳韫归,又道,“说来,岳叔您对这泠稷山很是熟悉,却不是这里的人吗?”
听他问起这个,岳韫归停顿了一会儿,而后才道:“在下曾在这山中定居了很长的日子,后来……后来为了精进武艺,便走出了泠稷山去磨炼技艺。”
“那么,您的刀术是在泠稷山学的,还是在外界什么地方学的?”顾年问道。毕竟在他看来,岳韫归的刀术已经算得上出神入化了,纯比刀术的话,哪怕是顾年的父亲跟他交上手可能也能打得出个平分秋色了。
这可不多见。
岳韫归闻言,只是哈哈一笑,道:“顾公子应当注意到了,进了泠稷山以后,大部分本地人的武器,包括那些山贼,都是长刀。”
顾年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泠稷山推崇刀术,虽大都自成一派,但是都以刀术为主。在下最开始的刀术也是在泠稷山学的,”岳韫归看着他手里的长刀,长舒了一口气,道,“后来出了泠稷山,才得高人传授,学得眼下刀术并精进练习。”
那可真是有些意思。顾年想着,口中道:“那这高人可真是不得了,这刀术顾某从未见过,可以说得上叹为观止了。”
“顾公子过誉了。”岳韫归道,他眉目微垂,稍作停顿后,道:“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顾年应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坐在了床榻上。他这个点可睡不着。
他目光还是向窗外望去。夜色不错,能看到远处的森林树影在风中摇曳,云雾渐浓,遮蔽了月光,使得夜晚变得有些黑了。
就是在这样的黑夜之中,顾年突兀地在不远处的一个房屋的屋顶上看到了一个人影突然出现:那人影着黑色斗篷,身上气息莫辨,也看不清面貌。
顾年心中一紧,他几乎能立刻判断出来,那是神吏的斗篷。
他几乎立刻就从床边站了起来,凑到了窗边,往那人影望去。
岳韫归明显也注意到了那人影,沉声喝道:“顾公子,莫凑近了去,那便是传言里的阴差了!”
顾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影。任由他如何放细感知,他也无法察觉到对方的气息,他只能感觉到空气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旺盛植物生命力在冲击着他放细之后的感知,这让他心里越发惊疑不定。
那是神吏吗?是阳界任职的同行?
如果不是……他又怎么可能会有神吏的斗篷?
顾年的神色凝重得可怕,他沉默了好些时间,才紧皱着眉头,转头看向了岳韫归,道:“这位阴差……可有人看到过他的正脸?”
岳韫归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顾公子需要知晓,至今为止,无人目睹过阴差的模样。在传言里,见过他们脸的都已经死了。”
顾年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这个传言未免有点太夸张了,但是想来估计确实没有凡人见过“阴差”正脸——毕竟遣送神吏行事一向低调,被看到的也多是斩灭和巡游位的神吏,他们也只有在执行职责时着黑色斗篷,并且伴有遮蔽面容的术式。
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神吏,那么他的斗篷是哪里来的?是有神吏在阳界殉职了,还是身为神吏的黯界人在阳界寿命至尽头羽化后留下了斗篷?
顾年思绪稍微有些乱了,岳韫归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顾公子莫慌,你为住客而非本土之人,此阴差应当不会动你。”
顾年深深地看了岳韫归一眼,并没有说话。此时,他在空气中感受到了尘湮的气息,当下心头又是一沉。
尘湮朝着那阴差去了,带着毙命的气势围攻向了他去,却在还没接触到他之时,他便又原地消失了。
附近又只剩下了植物强烈的生命力,顾年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整理起思绪来。
那不是神吏。来无影去无踪,是阳界的鬼族吗?他在做什么?
顾年轻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岳韫归,道:“岳叔,这阴差是最近两日才又一次现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