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有点骇人听闻的习俗,还每过三十年就要举行一次,噫。”
顾年不由得挑了一下眉,道:“阳界这边怎么老有拿人当活祭品的习俗?我之前在黯界的时候也看到过不少这样的传闻……真是大开眼界。”
桐沫看向了孟岚菘,声音略轻:“孟姑娘的意思是,这阴差的由来,可能是那些被烧死的祭品的灵魂?”
孟岚菘也看向了桐沫,道:“我现在是这么想的,但是不能确定。”她略微垂了垂眸,再睁眼时,脸上重新带上了那抹阳光般灿烂的笑意,“不过想来这么多年黯界始终无人问津此事……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吧?”
顾年没有吭声。两位神吏只对视了一眼,便互相移开了目光。孟岚菘的目光转向了岳韫归,道:“你们去欣赏风景吧,这个年头能有心来看美景的人不多了。”她稍微一顿,目光看向了顾年,换成了逼音,对着他道,“我布阵,今晚应当可以将它拿下,你若是有心……可来神树边助我。”接着,她朝着祝酌尘一笑,作揖,随后便依旧迈着雀跃的步伐,向几人的相反方向去了。
祝酌尘目送着她走远,然后转头看向了顾年:“那位神吏多大年纪了?”
顾年挑了一下眉,无奈道:“你怎的问我,我又看不出来。”他瞧了桐沫一眼,而后再看向祝酌尘,“反正感觉不在第一修为增长期的年龄段内了。”
祝酌尘有点记不清顾年所说的第一修为增长期是多久了,但是肯定不算小了。她默了一会儿,看向了岳韫归,道:“继续走吧,岳叔,争取把那一片区域都游玩完。”
祝酌尘选择看景色的位置是很有想法的,岳韫归带三人走到祝酌尘所说的位置时,顾年便能发觉,这里从树林中走出,视野豁然开朗。此时天气有些阴郁,似乎晚些就要下雨了,山间却没有起雾,一眼望去,众山秋景尽收眼底。
顾年能感觉到四周的潮湿,连呼吸都似乎带着些水气。这里是悬崖,周遭的植被没有那么多,一眼望去只看到那些红色的石壁陡立,山崖断壁倒映在江面,居高临下望去,只觉得美不胜收。
“真漂亮啊。”顾年由衷地赞叹道。他走到悬崖边上,向下望去,可见峭壁上生的一些植物,虽只几处,却给这红色的石壁点缀了色彩。
桐沫看着他,略微笑了笑,随后便在悬崖边坐了下来。
祝酌尘搭着顾年的肩膀,道:“怎么样,这趟出来不亏吧?你一开始还不想来呢。”
顾年无力再反驳她些什么,只得是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望向了岳韫归,道:“岳叔在离开泠稷山之前,会来这些地方看景色吗?”
岳韫归愣了一下。他的手指始终按在刀鞘上,这时听到顾年的问话,手指轻轻一松,放开了刀鞘。他也原地坐了下来,目光向远处眺去。
“这里的景色一直都很美,我在外面的时候从未忘记过。”岳韫归轻呼了一口气,略微眯了眯眼,“曾经奔波劳累,的确很少停下来看这些景色……到如今上了年纪,想着要回乡,不曾想,这里比过去更加……”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亦或是没有继续说了。顾年默了一阵,道:“岳叔离开泠稷山多少年了?”
岳韫归沉默了片刻,答道:“应当有三十余年了。”
“这么久吗?”祝酌尘闻言,很震惊地转头望向了岳韫归,“您是在泠稷山长大的?”
岳韫归苦笑了一下,目光从遥远的山崖转到了祝酌尘身上。他偏过头来时,顾年倏地觉得他身上岁月的味道非常重,就好像已经要把这个人带往落日余晖的光景去了一般。在顾年怔神之际,岳韫归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实是在泠稷山长大,并且初步习得了刀术的。”他说着,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又道,“并且我们寄宿的这家人……当初也是认识的。”
祝酌尘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他,顿了片刻,而后道:“看起来周姨并不记得您了。”
“是啊,她不记得了,”岳韫归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道,“我的一位友人,名作邹弛,当初还在心心念念的要把周雯娶回家……也是因为要娶妻,他才没有跟我一起离开泠稷山。”
桐沫轻悠悠地接话道:“这位邹弛公子,大概应该就是周陟碣的父亲,周雯的丈夫吧?”
顾年捏了捏眉心,这倒是让他更有些过意不去了,同时再次加重了不对普通阳界人下重手的心。
岳韫归点了点头,兀自笑了一会儿,然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了起来。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他不肯走,说是有家的地方是故土,是值得人去留念的地方,是他的‘根’所在。”
祝酌尘蹙了蹙眉,道:“有家人的地方便是家,为什么不一起带着家人一起离开?”
岳韫归的目光转向了她,道:“祝姑娘,有些人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即使那个地方并不是那么尽人意。”
祝酌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那您是怎么想着离开的?”顾年问道。
岳韫归轻呼了一口气,道:“因为我当时没什么留念了,家人去世,武功到达瓶颈,这里除了邹弛,几乎没有别的什么念想了……我当初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离开了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实际上,我除却为了找寻提升武艺之法,也是为了寻找如何解决这神树的误人神志之法。”
顾年眉头一皱,桐沫也同时把目光转向了他。顾年问道:“什么误人神志?这树除却消去人的记忆,还有这样的能力?”
岳韫归叹了一口气:“几位皆非常人,也不是为了求财而来,应当能发现,这里对于这位阴差的评价,跟外界完全不同。”他的目光转向了顾年,道,“有幸神吏告知了我阴差不存在的事,否则我真不知应该对此獠作何评价。”
桐沫轻声道:“您的意思是,这里的人对于那‘阴差’的评价,是受了什么影响而产生的歪曲?”
顾年想到了那无处不在的植物生命气息,不由得咧了咧嘴,道:“若真是植物化妖,那其为了控制人的方式无非就是植物的味道或是种子。而且这种影响感觉不大,怕是并不算太影响本地人的生活……”他顿了一下,想起了岳韫归之前说的那阴差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