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宫中的桃花尽数开放,宫道被铺上了一层粉白的玉碎,随风飘洒,不尽风流。
这日,正是每年一度的春日宴。
春日宴,绿舞欢歌把酒言。
仙琼水榭中,飞檐画角,烟波缥缈。粉桃、黄杏、迎春肆意开放,韵华斗丽,姹紫嫣红,芳香满园。
幡旗飘飘,光影摇摇。宫女太监们的身影来来回回,忙忙碌碌。
高台帷帐里,金玉帘箔,翠玉朱纱,皇家族戚尽数落座。
雕花的几案上,豆沙红枣糕、桃花酥、豌豆黄、牡丹花茶陈列摆开,泛着白雾的热气,香气扑鼻。
离上座较近的是各王爷公主,上座旁太后正笑着与欢宜公主攀谈。
沈宁暄坐在离上座较远的一角,正边嗑着瓜子边细细端详着那群皇族。
思淳太后只育有苏扶楹一女,即当今的欢宜公主。其余几位公主都是先朝各太妃所生。
至于苏煜,听说其生母在他儿时即逝世,后便由当今太后思淳抚养长大。
众多王爷中也只见晋王苏桓、淮王苏澈与年岁尚小的宣王苏纪。按理说本还有另外三位王爷,未曾看见,沈宁暄心中不觉有些疑惑。
正思量着,目光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清润的眸子。
深邃而隐晦。
眉宇清秀,面上是朦胧的光润。
这应是淮王苏澈。
她先前听闻过他,一个文雅的诗酒王爷。宫里人多称呼他的字,也就是苏明尘。
他明净的气质,果真是如他的字那般纤尘不染。
一身白衣似雪,狭长的眸似流水。薄唇色淡,嘴角微扬。
此刻正微笑着与她对视。
片刻安静的对视中,沈宁暄不禁呼吸一滞。
虽是公子温如玉,但她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过分温暖的日光洒在他的眉宇,也没能掩住几分真正的冷漠。
些许审视之意。
“哼,狐狸精!”洛美人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宁暄,狠狠咬牙道。
“咱们今天才算是能见皇上一面,她倒好,都侍寝了。”一旁的应采女藏不住满眼的妒意。
宋才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倒是没有说话。
“皇上驾到——”保宁公公尖锐嘶长的声音传来。
众人起身行礼。
苏煜一袭玄色银纹龙袍,暗红色交领内衫,衫外衣袖随风高高飘起,额上珠冕一步一晃。墨眉微挑,眸中仍是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幽深。
“皇上好生俊美啊!”应采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小声道。洛美人与宋才人亦是眼闪金光。
“免礼。”听不出任何情绪。
随即挥袖落座。
“众人自行玩乐。”
“皇兄,听说今天有漠北的胡旋舞,真是期待啊。”欢宜公主眨着明亮的圆眼,对着座上的苏煜道。
“公主安排就是。”苏煜嘴边亦是温和的笑。
语毕,看台对面水中央的池台上,一行胡族面貌的女子盈盈起舞,伴随着胡琴的节奏,尽显大漠异域风情。
“且不说,这漠北的女子与陵国相比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啊。”晋王晃着手里的酒杯,眯着眼扬起嘴角道,几分轻浮。
“四哥,你又来了,真是没有出息!”公主努嘴嗔道。
“你个丫头片子。”晋王一时不快。
一曲舞毕。
“奴婢听说洛美人今儿专为皇上准备了一支舞呢。洛美人娇纵跋扈,净爱出风头。”月桃俯身撇嘴对沈宁暄小声道。
“哦?倒是期待呢。”沈宁暄双手托着脸,漫不经心道。
不管谁献舞,她心中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她不喜欢热闹。
思量间,目光不经意撞上苏煜的眼神。
他神色寡淡,极为平静。
此时洛美人早已整好装扮,扬着明媚的笑意向池台中央徐步走去。
“臣妾献舞一支,愿苏陵繁荣似锦,国泰民安。”洛美人福了一礼,笑靥如花。
乐声起,翩翩的舞姿勾勒出洛美人娇柔可人的身段,如春花卧水。
洛诗晴嘴角噙着一抹笑,风头尽出。
转身间,眼神望向远在台上的苏煜。
顺着苏煜的目光望去,竟是……沈然?
洛诗晴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
霎时无声。
有人议论纷纷,有人看笑话的眼神,有人焦急无奈……
洛诗晴一时怔住了,双手颤抖地撑着地面,眼泪啪嗒滴落。
她下意识望向苏煜。
台上高高在上的人单手撑着下颌,不动神色,甚至……有几分寒意。
下一秒她眼神狠戾地望向沈宁暄。
又是你,沈然,怎么又是因为你?
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来人,带洛美人下去。”太后终于发话。
一行婢子扶着洛美人下了台。
洛美人仍是恶狠狠地盯着沈宁暄,不禁让她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洛诗晴随即给了应采女一个眼神。
应采女即刻会意,忙出了席位,向着台上的人福了一礼,道:“洛姐姐舞姿非凡,即使出了一点小的差错,臣妾以为无伤大雅。听闻沈更衣亦善舞,不如让沈更衣再舞一曲,以弥补此次遗缺,谨以后宫之名向春日宴舞献。”
?认真的吗?沈宁暄满脸疑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善舞?
借后宫之名让我献舞,想看我在毫无准备之下出丑,真是心机。
“主子,怎么办啊?”月桃着急小声道。
“不慌。”沈宁暄强装镇定。
“哦?沈更衣意下如何?”苏煜终于开口了,语调倒是舒缓。
沈宁暄总觉得他带些调侃与看戏的情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把自己逼上了死路,定是拒绝不了了。
“沈更衣若是不会断不用为难。”欢宜公主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