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炤的脚步猛然一顿,停在原地,“议亲?”
他英挺的眉毛很快的聚拢,“一定是他多管闲事,我早就警告过他,不要插手我的婚事。”
李炤称呼生父李清平时,并不肯叫一声父亲,只以“他”代称。
虽然先前两人之间化解了一些陈年旧怨,但那深深的沟壑不是一时可以填平的,故而相比府中其他人,李炤同他的关系还是生疏。
自从李炤被认回宁郡王府,李清平便像是突然打通任督六脉,变成个绝世操劳好父亲一般,成日里为他张罗来张罗去,也几次提到要替他相看一户好人家,娶位优秀的妻子回来主持中馈。
每次都被李炤严词拒绝,且不说他心有所属,就是他没遇见房娘子,也不想让李清平来插手他的婚事。
十几年死了一般的,连寻也未寻过他们母子俩,等认回他,又装什么慈父?
李炤勉为其难和李清平何解,不过是看在姨母姨父的面上,郡王府里的其他亲长对他也都不错,这才定心待在京城。
可不是让李清平来摆父亲的款儿的。
随从听他的语气,垂首闭嘴不敢再提李清平,“郡王他们等着您呢。”
李炤点一点头,“我知道,这就过去。”
他倒也不想在这种事上为难传话的无辜之众,便继续抬脚往正堂走去。
宁郡王今日下朝得早,一身常服随意的坐在上首,旁边并排坐着的便是李炤的生父李清平。
与宁郡王刚毅端正的长相不同,李清平光是坐在那里,就一副风流态度,广袖深衣,青叶玉冠,四十如许仍旧无一丝皱纹白发,仿佛仍当壮年。
他眼睛里蒙着一层水色,不笑的时候也似微笑的模样,叫人见着便放松心防。
怪道这些年来,外头追逐的大小娘子源源不断,实在是李清平这厮的外在极有迷惑性,说话谈吐又会讨人欢心,不深入了解他的人,难免会为他所倾倒。
此刻见李炤进来,他原本慵懒的斜倚在桌旁,一下端坐起来,极力将眼角眉峰往下压,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阿炤回来了?”宁郡王亲切的招呼着李炤坐下,待他坐定后,才又道,“听闻今儿你去梁国公府看望房大娘子?”
“是,当时在围场之上,是我救的大娘子,她伤得不轻,昏迷不醒,我有些担心,便趁着不轮值的时候去看看。”
李炤的借口很正当,探望与自己一同落难的难友,且周遭站着不少侍从,是没有什么闲话好说的。
宁郡王点一点头,“大娘子可还好?”
“已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静养。”
“当初那事儿着实凶险,好在最后你们二人吉人自有天相,渡过难关。”宁郡王笑着道,“听闻陛下还将御医派去守着房大娘子为其诊治,想来定然很快便会痊愈无虞。”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说到京城里的适龄郎君娘子们,阿炤也老大不小,该是时候筹备起婚事。大大小小的宴会阿炤也参与一些,可有心仪的娘子?”
李炤抿了抿唇,“我来到京城时日短暂,也没什么见识,此事要不还是过段日子再说。”
他现在文不成武不就,在京城里是一抓一大把的小卒,凭借着伯父的情面,虽然能相看到好人家,但那好人家却不会是梁国公府。
梁国公府和宁郡王府的交情,全靠国公府大房和郡王府世子妃维系,而房妧的婚事最大的主导权,其实是握在杨老夫人和崔夫人的手里。
杨老夫人他们对宁郡王府里的事知根知底,在有其他的人选时,不会将李炤作为最佳选择。
要想得到长辈的赏识,他就需更努力一些,才能给长辈以可靠的印象,有机会纳入房妧夫君候选,也有足够的本事,给房妧无忧的生活。
“你年岁在京城里不算小,旁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定亲,你现在相看起人家,已然有些迟,不可再往后拖了。”
一旁的李清平急急开口,对着便宜儿子劝道。
李炤全当没听见,冷冷扫他一眼,又看向宁郡王,“我现在实在没有这个心思。”
宁郡王瞧着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弟弟,只好轻咳一声,“你父亲说得也有道理,况且这婚事并非一蹴而就,咱们这边儿有意,还得瞧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最早也要到明年春末,还有好几个月。”
他以为李炤是少年羞赧,提及自己的婚事不好意思,“你放心,伯父和你父亲总会为你的终身着想,尽力替你寻一位喜欢的娘子。”
李炤面露苦恼,“伯父,我并不是担心您不能给我寻找到合适的妻子,但我在京城尚未立足,无立业何以成家,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
他接二连三的推拒,也让宁郡王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倒也不强求,“这到底是你自己的事儿,我们也不是说要强求,你若是心里有主意,等日后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便告知咱们一声。”
宁郡王瞧一眼旁边坐不住的弟弟,朝着大侄子笑道:“只是你父亲为你奔波,特意为你选中几户好人家,倘若你未曾有心仪之人,不妨与之相处一番,或许能成就一段良缘。”
李炤的目光移到李清平的身上,神色倏然冷淡,“劳烦费心,不必了。”
说罢也不给李清平再开口的机会,对着宁郡王行礼,“伯父要是没有旁的事,那侄儿便先告辞。”
眼见李炤毫不停顿的拔腿就走,李清平有些急眼,朝着自己的兄长抱怨,“阿兄,你说这逆子,我好心好意为他筹谋,都被他当做驴肝肺。”
宁郡王却没有向着自己的弟弟,“阿炤如今对你的态度,难道不是你自食恶果?他对府里其他人都谦恭有礼,被他姨母姨父精心养育,是个极好的儿郎。”
“你当初干的那些烂糟事,现在我提起来都为你羞愧,你自己先失了尊重,还指望着阿炤当没发生过,恭谨的对待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