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日里对任何人都是有话直说，从来不会隐瞒的李炤，在房妧的面前，总是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舌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封住，那些话本该坦然相告，但又实在无法说出口。
李炤在京城里，过得一直不快活，若非是房妧在此处，他早就回到康川。如今更是得知自己的身世有着深深的谜团，令他难以接受。
既然那群人一直瞒着他，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不然怎么连告诉他父母前尘往事，都不肯呢。
他实在是烦不胜烦，内心陷入焦躁和迷茫之中，生长到如今十几年，他还是罕见如此的不知所措。
竟然连自己的来历身世，都弄不清楚，岂不是太好笑了。
他的所谓生父，将他当做棋子来摆弄，不知道日后还会给他安排什么道路，如今便已经强逼着他要同北安侯家做亲，之后的情状可想而知，一举一动便不得自专由。
李炤忍不了。
更何况，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原因，他没有足够的功勋和地位，能够配得上自己的心上人。
抛开他生父这边亲眷所给他带来的显赫家世之外，李炤他自己的成就，实在是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一事无成。
纵使他一直觉得，围绕在房妧身边那么多的郎君，自己的心意并不比他们逊色，但来到京城之后，李炤也渐渐懂得，有时候想要同心上人厮守，不是只有心意便可以的。
他必须要做个配得上房妧的郎君，但朝堂之上，没有他施展的余地，等到他功成名就，房妧恐怕早就另择他人。
虽然总说着若是房妧能够觅得良缘，李炤会由衷的祝福，但是少年的心意，总想要搏一搏，或许还有机会呢。
倘若撞到大运，能够有幸为房妧所选择，他便万事皆足。
但光靠龟缩在京城里，哪怕是做紫金卫，也还是太慢，他等不急。
种种因素相结合，加上此时边疆又陷入年复一年的动荡，他也想着要保家卫国，便下定这个决心。
只是，刚刚才与房妧互通心意，如今……他竟然有些舍不得。
“我很快便会回来。”李炤看着房妧，喃喃道。
他一定会很快的回来，带着盛世的功勋，向陛下求娶房妧，如果房妧愿意的话。
“那我便在这里，祝愿阿炤旗开得胜。”房妧微笑着，声音仍旧是轻柔浅淡，眉间却是掠过一抹低落之色。
李炤也要远去，如同她的妹妹阿姃一样，他们都有着自己远大的志向，所以便该趁着年轻力壮的时候，去四方闯荡，这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徒留她这没用的病秧子困守在这四四方方的京城之中，不得逃脱。
她也很想看看，外面天地之间的风光，可是如今，她甚至连出府门，都艰难。
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能意气用事，随着自己任性，束缚住他们。
外出从军，没有一年半载，是不得归来的，到时候也不知她还有没有幸，还在这世上。
“阿炤，一路顺风。”她带着些微的忧愁，送出自己的祝福，“不知你打算何时启程？家中可为你打点妥当？”
李炤参军这种事，一定是要知会宁郡王府的众位亲长，而她们也会尽其所能，为这位子侄施行便宜。
然而李炤却是摇头，“我还没有告知府里，打算后日便收拾东西，临行之前辞别伯父伯母和堂兄堂嫂，投奔北疆大营。”
他没有提到一句自己的父亲，房妧便也知道他是恨极那位，父子之间的旧怨，一时半会是消除不了的。
房妧也并无意于掺和进父子俩的事情，这不是她一介外人可以置喙的。
“是否太过匆忙？”房妧有些不放心，柔声劝着，“还是提前几日，同郡王既世子夫妇他们说一声，也好商量商量。郡王殿下年轻之时，也曾在军中待过，想来会有所传授。”
宁郡王在军中虽然已经不算很得力，但也是有些旧日的同袍，一定能尽力的关照李炤，起码能够多多提点，不让他走弯路。
“伯父一家待我极好，我实在不想在此事上还要麻烦他。”李炤对宁郡王他们，是有些愧疚的。
宁郡王府的众人，都对他十分的关照，从他一进京城的那日，便将他照顾的事无巨细，也从不曾因为他的身份而鄙夷他，真将他当做最亲近的子侄小辈来对待。
他在京城想要立足，四处寻找差事，最后也是宁郡王府出的力，给他寻到紫金卫的空档，纵然李炤来自地方，也能知道那并不是说说话便能达成的，伯父一家的恩情，他没齿难忘。
不仅用心为他奔走着职位，还甚为操劳他的婚事。
虽然李炤并无意于那些亲事，但连傻子都晓得，不管是北安侯家，还是相看的其他世家，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结亲的，其中必定有宁郡王他们的努力，才能得到这样的议亲。
伯父他们对他，实在是竭尽所能，仁至义尽。
可如今好日子还没过两天，他甚至未在紫金卫干满半年，便要舍掉这来之不易的职位，奔赴边疆，留下烂摊子给宁郡王处置，他心中哪能过意得去。
“我无颜去面对伯父他们。”李炤很小声的，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又紧张的抬眼看着房妧，生怕心上人也会认为自己做得不对。
房妧当然不会看不起李炤，她只是耐心的劝着，“宁郡王对你一片爱惜，阿炤你有自己的主意，他也会为你高兴，一定很想为你之良师。宁郡王德高，能为你指点迷津，何不请教于他？”
“他只有高兴，不会怪罪你的，若是你什么也不说，反倒要同他们生分，想来阿炤你也不乐见此事。”
对宁郡王他们太过拘束和客气，便是一颗热心，也难免会发凉，李炤本意虽好，但未尝没有更好的办法。
“况且令尊那边，也要有所交代，他虽然前事荒唐，但对阿炤并无坏心，只是向他道别辞行，想来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