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注定是一个不太平的日子。
黄石拖着病体来上早朝。
他辅佐了三代帝王,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背脊挺不直,挺不起来。
他无颜面对天元帝,他无颜面对天下人。
早朝上,群臣议论激烈,但终归是黄家理亏,黄石听着大臣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话,心口翻涌,当众晕死在了大殿上,而他一倒,大臣们恍然觉得这个三朝老臣十分脆弱,像是大山一样,终归是经受不住风雨的洗礼,坍塌了。
而早朝上,白锦书一言未发,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乔满说的唾沫横飞,甚至在听到乔满在说她应该将黄立交给大理寺时,觉得有些想笑。
乔满这反常的态度,可见是乔诗语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如此,她也不介意给乔诗语一番恩惠,助她挣脱困境。
一整个早上,天元帝的脸都是沉着的,黄家出事,他虽然也高兴,可到底是丑事, 有损大胤朝堂的名声。
黄石晕死过去后,被抬回了黄家,据说一醒便写了告老还乡的书信,辞官谢罪。
黄石辞官,已经达到了天元帝跟白锦书的目的,可土地律法的修缮到底是归白锦书负责,黄立摊上了人命,到底是要问罪的,至于怎么定罪,都由白锦书一句话说了算。
黄家。
杨氏跟黄昭跪在床榻边,看着黄石灰白的脸,低低的哭着。
得知黄石辞官,杨氏跟黄昭并没有震惊,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黄立做出的事情太丢人,黄石要是不辞官,也没脸继续在朝堂做事了。
可到底有命案在身,黄立的命却还被白锦书捏着呢。
“昭儿,我辞官后,黄家便居家搬出西京吧,从此后,莫要过问朝中之事,咳咳,这朝堂,早就不是当初的朝堂了。”
黄石靠坐在床榻上,时不时的咳上一声。
他眼神呆滞的看着床顶,不知在想什么。
“父亲,都是孩儿没有管教好家宅,让父亲跟着受连累了。”
黄昭想死的心都有了。
黄家一辈子清白,却毁在了他儿子手上,他日后哪怕倒了地底下,也无颜面对黄家的列祖列宗。
“父亲,父亲您救救立儿吧,黄家就只有他一个子嗣啊,您难道要黄家的香火断了么,父亲,求求父亲了。”
杨氏跪在地上,大着胆子开口。
“闭嘴,那个孽障,让他去死!”
黄昭怒吼一声,杨氏则是哭的更大声了。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啊,难道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咳咳咳,噗嗤。”
一听到杨氏哭,黄石又吐出一口血,脑袋昏沉。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活不了多久了,不管黄立做下了怎样的丑事,杨氏说的对,他黄家的香火不能断。
“昭儿,你去,去将桌案上为父写的那封信,送到,送到大都督府。噗嗤。”
黄石说话间,又咳出一口血,说完,又晕死了 过去。
“父亲!”
黄昭大喊一声,赶忙去扶,而杨氏则是看着桌案上的信封,心中高兴。
只要黄石出面,向白锦书低头,白锦书一定会放过黄立的。
“父亲,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的错。”
黄昭抱着黄石的身子,哭的不能自抑。
大夫来了,又给黄石喂了一副汤药,黄昭这才心中沉重的拿起桌案上的信,咬着牙朝着大都督府走去。
几乎是刚到大都督府的时候,白锦书穿着一身红色的官袍就出来了。
“黄大人是来找本官的么,走吧。”
白锦书背着手上了轿子,似乎早就准备登黄家的门。
“多谢,大都督。”
黄昭的牙都要咬碎了。
此番黄家的灾难,他也知道有白锦书的手笔,可归根结底,还是黄立做错了事,让人给抓住了,这就是死局。
黄昭不禁有些恍惚,恍惚间觉得当初柳家也是如此的为难。
轿子稳稳的被绣春卫抬着去了黄家。
杜强跟徐家成带着佩剑,跟在白锦书身后,前前后后进了黄家的大门,在管家的带领下,径直朝着黄石的卧房而去。
刚走到门口,一股浓重的药味就传了过来。
“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白锦书神色幽幽,一掀官袍,进了卧房内。
“咳咳咳,你最终还是来了。”
卧房内,黄石服用了汤药,醒了,看着走进来的白锦书,黄石有些恍惚,恍惚觉得看见了白泰清。
“泰清,是你回来了么。”
黄石看着有些意识不清,白锦书声音冷淡:
“黄老,竟然还记得我外祖父,那么当初蓉城事发时,为何不见黄老为我外祖父,为我白家人说一句公道话?莫不是黄老也觉得我白家功高震主,就该死不成。”
白锦书说着,坐在了凳子上。
她虽然面无表情,可黄石知道白锦书是怨他们的,怨当初白家孤立无援的时候,他们三个没有站出来为白泰清说一句话。
“你是给你外祖父报仇的么。”
黄石捂着嘴,又咳嗽了一声。
“报仇?白家人非贼子,何谈报仇,我不过是为了外祖父鸣不平罢了,毕竟当年他跟柳老黄老还有王老都是好友,锦书不知,王柳黄三家竟然想要白家人死,但是让你们失望了,带头来,是锦书亲眼看着你们死。”
白锦书眯着眼睛,黄石点点头,忽然笑了:
“好好好,你既如此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时至今日,我若说我后悔了,不知你可是信,不是因为我黄家败了而后悔,而是因为……”
黄石浑浊的老眼盯着白锦书,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也同样看到了皇室的凉薄,黄家、柳家,王家,也不过是在步当初白家的后尘罢了,可惜他们没看明白,竟还想护着皇室,试图让天元帝清醒。
可惜,可惜柳王黄三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