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程煜其实是有些吃惊的。
这么有分寸的么?
倒不是说程煜认为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会很贪财,但这位大姑一家表现出来的分寸感,也的确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程煜也就没有多嘴。
不管怎样,东北大姑的出现,完美的解释了程青松为何要变卖房产,又把当年那笔巨款花向何处。
同时,程青松对此绝口不提,甚至程广年已经查明了真相之后,也帮其隐瞒下来,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想了想,程煜道:“查到这些,并不容易吧?您当年是怎么查到的?”
“说难其实也不难。
在九十年代初那个时代,除非是买房买车,否则三十万的巨款其实想花掉都不是太容易的事情。
我回想起九一年的时候,你爷爷曾经出过一趟远门,当时说的是要去当年上山下乡的地方看看。
因为那会儿我才二十出头,你二叔三叔小姑都还小,所以你爷爷出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妹妹,所以我印象还算是比较深刻。”
“所以,您就觉得那笔钱跟爷爷去东北有关?可是那会儿火车票也不需要实名制,而且即便是实名制了,那也是九一年的事,铁路部门估计也很难保留那么长时间的记录吧。”
程广年点了点头,说:“我查这件事的时候,铁路部门刚好全面实行火车票实名制,我当时的想法和你一样。
当时觉得想从火车票这件事上查出点什么,可能性不大。
不过也由此,我想到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那个时候,想要出远门,很可能会需要介绍信。”
程煜一愣,介绍信?这是什么鬼?
三个字,程煜当然知道这是哪三个字,每个字他都会写,也大概了解介绍信是个什么东西。
可出远门需要介绍信这是什么情况,程煜就完全不明白了。
作为一个九七年才出生的95后,程煜出生的时候,普通单位的介绍信基本上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现在只有一些事业单位或者政府机关还在使用,而且也用的很少了。
这段历史跟经济的关系不大,程煜又是在美国接受的中学和大学教育,是以在建国后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发挥了巨大作用的“介绍信”,对他而言,真的是个很陌生的概念。
可能看出程煜的不解,程广年稍微解释了几句。
“在建国后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国有企业大面积的改制,私营企业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市场经济实现了真正的敞开供应,包括粮票在内的诸多票证才真正的退出历史舞台。
而介绍信算是一种针对人的票证。
九十年代还好,往前些年,出门如果没有介绍信,火车票汽车票根本就买不到,到了地方,没有介绍信,连旅馆都不会让你住。
没有介绍信,在那个年代简直寸步难行。
东三省虽然在九十年代之前,都是中国工业摇篮,但那会儿已经开始国企改制了,东三省是受国企改制影响最大的地区。
并且那会儿的东三省,其实也就是有工业的城市相对生活条件比较好,农村之类的地方,还是很落后的。
我就想,如果是去南方,你爷爷肯定用不着介绍信这种东西。
但如果是去东北,又是他当年上山下乡的地方,说不定还真用得着。
于是乎,我就去了你爷爷当年的工作单位,一来二去,费了些周折,还是让我找到了当年给他开介绍信的人。”
程煜明白了,他笑了笑说:“不会找到的就是那个爷爷曾经追求过的居委会女干部吧?”
程广年也笑了,说:“这件事里,的确有不少巧合的成分,可也就是因为这些巧合,才让我一点点的找到了事实的真相。
我先去了你爷爷的工作单位,那个单位已经被民营企业兼并了,民营一方的负责人,跟我也算是朋友。
他很帮忙,但兼并之后,这些无用的资料早就被扔弃了,不过他还是帮着问了许多厂里的老职工,也提供了一些当年跟你爷爷一起从东北回来,一起进厂的职工的信息。
从其中一位老先生那里,我得知八十年代末的时候,你爷爷工作的那家工厂已经开始了跟民营资本的合作,属于第一批尝试改制的单位。
因此开介绍信这种事,已经被厂里将权力移交给当地的街道了。我去了街道办事处,找到你说的那位居委会女干部。
因为你爷爷的关系,那位女干部立刻就想起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还想起了大姐也找到了她,询问关于你爷爷的事情。
其实那会儿我已经猜出了一些端倪,不过终归是没有证据,是以我让那位女干部好好的回忆了一下,她很热心的帮我从居委会的留存档案里寻找了很久,总算是确认了大姐在东北属于那个乡。”
后边的事情不需要程广年继续说下去了,程煜能猜出是怎么一个情况。
无非是程广年飞去了东北,然后找到了东北大姑所属的乡,再从乡政府查到更具体的村,最终找到了大姑这个人。
有了大姑这个人之后,一切的谜团自然迎刃而解。
“所以爷爷在东北有个私生女这件事,其实不止是我和您知道,那位居委会的女干部应该多少也猜出一些了吧?”
“她不会透露出去的,绝对会严格保密。”
程煜抬抬眉毛,笑道:“您给了人家多少钱封口费?”
“前锦百分之三的股份。”
程煜闻言又是一愣。
前锦?
这跟前锦有什么关系?
但是百分之三的股份?
呃……
那不是徐东得到的股份么?
程煜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很快就明白了。
他苦笑着问:“所以,徐东是那位居委会女干部的儿子?”
程广年点了点头,说:“当年我查到大姐的事情之后,就知道徐东的母亲很可能也猜测到了一部分事实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