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堂。
顾浔渊坐在椅子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上面青青紫紫的伤痕。
玺儿手里拿着药膏,正在仔仔细细温温柔柔地给他上药。
顾老夫人坐在一旁落泪,满眼都是心疼。
她的孙儿这一遭可是吃了大苦头了。
“行了祖母,就别哭哭啼啼了,家中福气都让你哭走了。”
顾浔渊满脸不耐烦。
顾老夫人闻言,勉强止住了哭声,道:“渊哥儿啊,祖母都快让那宋惜月欺负死了,你可得给祖母出气啊!”
听了这话,顾浔渊眉头皱得更深:“她性子那般温软又怎么会欺负您?您能不能别总找她的麻烦?”
“您可知道此次我能这么快从皇城司出来,多亏了宋惜月为我奔走?”
说着,顾浔渊瞪了顾老夫人一眼:“您在家中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寻她的麻烦,当真以为宋家迁出京城之后,她宋惜月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她可还有一位当皇后的姨母!”
被训斥了一顿,顾老夫人捏紧了拳头:“渊哥儿,你在里头什么都不知道,那宋惜月分明……”
“什么叫我在里头?”
顾浔渊粗鲁地打断了她:“我只是在皇城司配合调查而已,又不是去坐牢的,您听听您说的都是什么话?晦不晦气?”
闻言,顾老夫人抿了抿唇:“渊哥儿这次受苦了。”
“行了,我都回来了,您就别说这些了,我听着心里也不舒服。”
顾浔渊心烦得不行,面对顾老夫人的时候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边上的玺儿见顾老夫人满脸委屈,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莫名舒坦了许多。
昨日那一巴掌虽然用了宋惜月送来的药,今日却还是肿得厉害。
她本就爱惜自己的容貌,心里难免对顾老夫人也生出了几分怨怼。
“老夫人,将军在皇城司里受了不少罪,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就说点儿开心的吧!”
说着,玺儿温柔地看向顾浔渊:“将军,昨夜老夫人忽然发病,还是少夫人去向白姑娘求了药回来的。”
听了这话,顾浔渊的脸色温和了许多。
宋惜月虽然性子软弱不堪大用,但她到底是宋家精心教养的嫡女,多少有点本事在身上。
“娇儿没受委屈吧?”顾浔渊问到。
顾老夫人正要开口,肩膀却被玺儿轻轻推了一下,连忙闭上。
玺儿柔声道:“将军放心吧,奴婢打听过了,少夫人走动了些关系,将白姑娘送去百草堂,由圣手尹老亲自保胎了。”
闻言,顾老夫人一愣:“有这事?”
顾浔渊撇了她一眼:“该您关心之事您倒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连玺儿都比您拎得清!”
挨了训斥,顾老夫人只能讪讪闭上了嘴。
玺儿道:“将军别怪老夫人了,老夫人的药本就迟了,这几日又受了不少刺激,她不是拎不清,是关心则乱。”
顾老夫人闻言跟着点头:“对啊渊哥儿,祖母是关心则乱,你可别误会祖母才好!”
闻言,顾浔渊又撇了顾老夫人一眼。
见她苍老的脸上满是怯怯,也放缓了几分语气,道:“孙儿知道了,祖母往后好生养身子就行,府上的事交给宋惜月去打理,您也不用操心了。”
“你要将府上管家权交给她一个嫩皮子?”
顾老夫人的音调一下就高了起来:“不行,我不同意!”
她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如今好不容易能过过豪门主母的风头,这才掌家多久?她瘾都没过足,才不要被宋惜月压一头!
“您懂得这盛京城豪门贵族的人情往来吗?”
顾浔渊呛她:“您知道如何接待上门的达官贵胄吗?”
顾老夫人不服:“我活这么大把年纪了,我能不会吗?”
“您要是会,兵部侍郎梁舟鸣那日登门,你为何要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宋惜月独自一人去接待?”
顾浔渊说起这事就满肚子火:“若非你故意想要宋惜月难堪,又怎会让梁大人误会,从而惊动皇城司?”
“如今我们威远将军府都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这个家若再让你当,迟早要害死我!”
顾老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联想起昨夜宋惜月也是这般说的,不由得红了眼。
“你那么小就没了娘,祖母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如今倒好,你娶了媳妇,就忘了祖母的好了。”
一边说着,顾老夫人一边潸然泪下,伤心极了。
“您说的都是什么话?”顾浔渊烦得声音拔高了许多:“若非祖母您什么都不懂,我何至于遭这趟罪?”
“如今我好不容易回来了,让你不要再说,你怎么就非要说个没完没了?”
“难道你希望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休了宋惜月,得罪宋家,得罪皇后吗?”
说到最后,顾浔渊几乎咆哮出声。
一想起自己这几天受的屈辱,一想到周冕那厮的嘲讽,一想到他堂堂威远将军竟然成了笑柄,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顾老夫人让顾浔渊骂得神色讷讷,不敢再说话,就连眼泪都憋了回去。
见她如此,顾浔渊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虽然是顾家一脉,但到底是偏远旁枝,您大半辈子都在乡下,又如何懂得这大家世族里的弯弯绕绕?”
“那日祖母带着中书夫人去城西小院已经让顾家嫡支心生不满,若不把管家权交到宋惜月手中,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中书夫人,我们知错不改吗?”
顾老夫人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木然地点点头,满脸讪讪。
别的她都不认,但那日去中书府寻中书夫人来撑腰之事确实是她自己的主意,这件事她必须要认。
见她不说话,顾浔渊语气缓和几分,道:“您年岁已高,府上事不让您操心也是想让您颐养天年,左右宋惜月是晚辈,她没那个胆子忤逆您。”
“否则,她也不会为了您,去求娇儿给药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