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送来的奏折何在?”
老李纲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了大殿。
只能说老李纲不愧是三代太子师,光是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如洪钟大吕一般敲击在李让的心上,让他完全生不起不听不敬的心思。
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木箱子走进了大殿正中,弯腰行礼道:“李师,政事堂今日送来的奏折悉数在此。”
老李纲点点头,自木箱里取出一封奏折看了几眼,随后便扔给李承乾。
李让没了睡意,便凑到李承乾身边,和他一同看奏折上记载的内容。
这是一封山东大旱的折子。
像这种地方灾情的折子,算是国事里最简单的折子,因为地方官员已经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法。
而李承乾要做的便是在奏折上批阅准或是不准即可,没什么难度。
李承乾手持朱笔,每看完一封奏折,便会在上面批阅上自己的建议。
李承乾批阅的每一封奏折,老李纲都会再过一遍。
只要他觉得没什么问题,便会移交政事堂发还地方。
若是有问题的折子,他会先指出李承乾批阅建议中的不足之处,再告诉他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才算妥当。
看着他们师徒情深的样子,李让坐在一边就很突兀了。
他不懂政事,也没学过怎么处理国事。
纵然他的眼光超越这个时代一千多年,但他从后世带过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一些专业性很强很具体的事物,与国事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所以很快,李让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但这一次李承乾没有惯着他,每当他要伏案而睡的时候,忙碌的李承乾便会抽出一只手将李让扶起来。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老李纲倒是完全不在意,他已经知道李让为何会来东宫,也知道李让在东宫待不长久,所以对他显得很是宽容。
一大箱子奏折,李承乾终于赶在宫门落锁之前批阅完成。
老李纲将有问题的奏折挑出来,没问题的便让东宫的属官的送到政事堂。
如此,今日的课业便算是彻底结束了。
忙碌了一天,东宫尚膳监的厨子为两人上了一份简单的饭食。
李承乾一边吃着饭食,一边欲言又止的看着李让。
片刻后,脸上的欲言又止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让似乎没有察觉到李承乾的情绪,只是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菜。
吃完了东西,李承乾终于还是忍不了了,他看着李让问道:“李让,你今日睡了一天。”
李让茫然的点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
李承乾的胸膛起伏起来,恨铁不成钢的问道:“这么多博学大儒悉心教导,你就用来睡觉?”
李让双手一摊:“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他们悉心教导的是您,可不是草民。”
李让无所谓的态度让李承乾一时气急,但良好的教养又让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半晌后,李承乾忽然悠悠的问道:“既然你不喜欢太子伴读这个身份,又为何要答应父皇来东宫读书?”
“这个嘛...”
李让蹙眉沉吟片刻,随后反问道:“太子殿下可知,草民为朝廷献上了制盐之法,让从此大唐再无缺盐之苦?”
“孤自然是知道的,若非如此,孤也不可能同意父皇随意往东宫塞人。”
李承乾的小脸上露出狐疑之色:“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珍惜这个在东宫学习的机会才是。”
听见李承乾理所当然的话,李让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随即朝李承乾拱手问道:“殿下可知,大唐的盐铁生意是谁在操持?”
“自然是......”
李承乾刚想应声,下一刻脸色便像是吃了翔似的难看起来。
半晌之后,他问道:“这便是父皇安排你进东宫的原因?”
李让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目露探究之色的看着李承乾问道:“这么说来,太子殿下很满意如今的生活?”
李承乾被李让的话问得一愣,眼中倏地闪过一抹迷茫,随即不太确定的点点头。
而后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羞恼之色,不忿道:“现在是孤在问你,不是你在问孤。”
李让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笑道:“既然太子殿下觉得草民不上进,那还请殿下在赵公面前替草民分说一二,如此,草民自会离开东宫。”
李承乾的眉头紧紧皱起:“孤为何要替你......”
话说到一半,李承乾忽然住嘴。
李让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承乾的神色变幻,就见他的表情从最开始的不忿,一下子转为羞怒,最后又转为愧疚。
“此事,确实是皇家处理得不妥当。”
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李承乾所有的力气。
他不是傻子,他很清楚李让此举为大唐解决了多大的麻烦。
皇家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确实有些不尽人意,一切的原因,只因长孙家与皇家是姻亲,李让是个平头老百姓。
之前他还以为父皇就是单纯的给他找了个伴读,倒是没料到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弯弯绕绕。
见李承乾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让也不再多说。
李世民将他安排在东宫,其实就是变相的告诉长孙无忌他对李让的看重。
在这件事情面前,李承乾能起到的唯一作用,便是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而想要解开这个死结,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要么皇家再分出一分利益给长孙家,要么李让自己给补足长孙家的损失。
总归都是利益在作祟。
李让乖乖来到东宫,还陪着李承乾忍受着那些折磨,就是在等李世民最后的处理结果。
李承乾在愧疚,李让在胡思乱想,于是大殿里的气氛彻底陷入了沉默。
两个小太监悄悄收走了摆在两人面前的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