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张大了嘴巴,李让这番大逆不道的发言彻底将他给镇住了。
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所有人告诉他的都是他要争气,要努力,要上进,要成为一个让所有人称赞的太子殿下。
何曾有人对他说过这种歪理?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承乾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颤声道:“你这是质疑先贤的道理。”
李让淡淡的应道:“先贤的道理也不总是对的。”
应了一声,李让莫名看了李承乾一眼,随后摇摇头道:“朽木最大的用处是烧火,烂泥最大的用处是施肥,而孺子就该去玩闹。
草民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将用来烧火的朽木拿去雕刻,将本该用来施肥的烂泥糊在墙上,再去和小小的孺子讲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注定不可能成功的吗?
如果知道的话,他们为何要去做这样无用功的事情,最后还要将过错全都怪在朽木,烂泥和孺子身上?
如果不知道的话,那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的先贤说的道理,我为什么不能质疑?”
李让一番似是而非的歪理,成功让李承乾迷茫了一瞬间。
虽然很短暂,但他确实迷茫了。
这番话给他的冲击力不亚于重塑一次三观。
此前,对于那些老夫子和父皇母后教给他先贤哲理,他一直深信不疑。
但在此刻,他的心里竟然隐隐有动摇的迹象。
先贤的道理就一定正确吗,先贤难道就不会做错事情吗?
或者说,先贤的道理难道就一直适用的吗?
孔师说李让是烂泥扶不上墙,但他不认为李让是烂泥,在内心深处他是很佩服李让的。
少年英雄,有勇有谋。
李让在草原上的那些事迹,一桩桩,一件件他全都铭记于心,如果这样的人也是烂泥,那大唐还有英雄吗?
孔师的话,一遍遍地在他脑海里反复,他更迷茫了。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某一件事情上面和孔师的看法不一致。
李让倒是没去管他是什么想法。
正所谓交浅莫言深,李让能和他说到这个份上,完全是看在他愿意帮自己和长孙无忌说项的情面上。
反正种子他是种下了,以后李承乾能走到哪一步,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他又不是李承乾的爹。
李让拆开了礼盒,将肥皂摆在李承乾面前,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此物名唤肥皂。”
李承乾回过神来,也不再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拿起肥皂端详了一下,问道:“这是你送给孤的礼物吗?”
李让沉吟道:“是,也不是,草民想和太子殿下您,还有赵公合伙做一笔买卖。”
“买卖?”
一听见买卖二字,李承乾的眉头便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大唐虽然不像后世朱明一样抑制商人,但商人依旧是四民之中最低等的一类人。
沉吟片刻后,李承乾淡淡的说道:“孤乃是太子,天地间一等一的尊贵人,如何能去操持贱业?”
李让笑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草民可没说要让太子殿下去操持贱业,同理,草民将来也是要做官的,自然不可能去操持买卖。
所以草民这不是想到了赵公嘛,据草民所知,赵国公府下产业众多,皆是府中下人管事在操持,生意的事情交给赵公府中管事,咱们只管分红便可,这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操持贱业吧?”
这个时代便是如此,各家勋贵府中的产业皆是交给外姓人打理,主家只需要坐着收钱便可。
而赚得盆满钵满的各家勋贵,一边享受着商业带来的好处,一边又歧视商人重利,堪称又当又立的典范。
李让之所以选择让利给长孙家,化解长孙家的敌意还是其次,主要还是看重了长孙家旗下已经成熟的商业渠道。
至于将李承乾拉进来,则是为了避免长孙家吃干抹净不认人,为自己增添一份保障。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三角形的结构都是最稳定的。
一旦有了东宫的参与,哪怕长孙家最后起了什么坏心思,也不得不顾及一下李承乾的心情。
当然,说到底还是李让太弱小的原因。
假如李让的身份地位与长孙无忌相当,那么他便不用担心长孙家将他踢出局去,更不用分出一大部分利润来将东宫捆绑上自己的战车。
李承乾把玩着肥皂,脸上依旧有些迟疑。
片刻后,他问道:“此物,有何用处?”
李让微微一笑,招手唤来一个小太监,淡淡的吩咐道:“你去打一盆冷水过来。”
目送小太监领命而去,李让从李承乾手中接过肥皂,介绍道:“此物名唤肥皂,乃是清洁污渍所用,用来洗澡和洗衣裳效果都是极好的,最关键的是肥皂的成本,不足澡豆百分之一。”
李让的话音落下,小太监也恰好打来了一盆冷水。
李让顺手案几上的朝砚台里抹了一手墨汁,待墨汁风干以后,便用水打湿肥皂在手上搓揉起来。
李承乾面露好奇之色的看着李让的操作,见李让只是拿着肥皂在手上搓揉几下,手中便多出许多白色的泡沫,心下忍不住惊奇起来。
他用惯了澡豆,知道澡豆也会起泡沫,但想用澡豆搓出这么多绵密的泡沫,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联想到方才李让所说,此物的造价仅是澡豆的百分之一,心里面顿时火热起来。
李让见效果展示的差不多了,便将双手放进水盆,再伸出手时,已是洁白如初。
“太子殿下,这便是肥皂的效用。”
李让笑意吟吟的看着李承乾,十四岁的孩子演技还很青涩,即便他尽力的让自己的脸色趋于平静,但他眼中的贪婪还是暴露了他已经动心的事实。
李承乾强忍内心的火热,让那小太监换了一盆水,将自己的手放在泥土上搓揉两下,待手上沾满泥污,取过肥皂学着李让的样子搓揉几下,最后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