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问题,李让和二叔公早有腹案。
租子肯定是要交的,而且必须按时按量的交。
这与李让拥有多少财富,看不看得上封户们交上来的那点东西无关。
这是维持侯府的基础。
租子相当于封户与侯府之间的桥梁,李让收了庄户们的租子,侯府便有了管理与保护封户们的责任。
这个桥梁不能断。
所以胡太爷这个问题刚问出来,李让便毫不犹豫回道:“胡太爷这个问题,本侯早有考量,这租子嘛,本侯自然是要收的,毕竟本侯这侯府里的三百多号人也要吃饭,当然,本侯也不多收,往年大家伙给朝廷交多少,便给本侯交多少就行。”
李让此言一出,就见满堂乡民的眼神不由得黯淡了一下。
谁让李让是庄户出身呢?
大家当然幻想过李让会看在都是同乡亲人的面子上免掉他们的租子。
但......大家也就是黯然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李让说得也没错,侯府那么多人要吃饭,不可能让李让这个侯爷亲自去种地来养活这么多下人吧?
更何况他们本就有奉养侯府的义务,只是将以往交给官府的粮食交给李让而已。
从本质上来说,对他们的生活影响不大。
胡太爷和十几个邻村宿老倒是没什么意见,对于除了太平村以外的几个村子来说,李让只要不加税就行。
贞观初年朝廷实行与民休息的政策,特意将税率定得很低,所以只要按照朝廷的税率来,他们都能接受。
李让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得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但是......”
但是两个字一出,村民们顿时精神一振。
胡太爷心里一沉,问道:“敢问侯爷,但是什么?”
李让风轻云淡道:“但是本侯打算以后只收糜子不收麦子,所以大家明年收完粮食,来侯府缴纳租子的时候,千万别搞错了啊。”
“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乡民们愕然了一瞬,脸上忽然浮现出惊喜的神情。
“只收糜子不收麦子?”
“真的假的?”
此刻,就连平日里与李让最是亲近的几位长辈此时也是满脸惊愕的看着李让。
他们是幻想过李让会因为亲戚关系,免掉他们一部份租子。
但现在事情成真,他们反倒开始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主要是李让免得太多了。
虽然李让没说要减免掉多少粮食,只是把收麦子改成收糜子。
但市面上麦子与糜子的价格可是相差了三倍有余。
也就是说,两种粮食这么一倒换,相当于李让免掉了他们三分之二的租子。
三分之二啊,每年多出那么多的盈余,他们能够多吃多少顿饱饭,多扯多少块布啊?
可以说李让这么一换,往后但凡只要不是什么灾年,他们家里的孩子就不用再光屁股了。
婆娘每年也有钱做新衣裳。
精打细算一点,说不定还能吃上几顿肥肉片子喝上几台小酒。
要是再节省一点,攒个几年的钱,起一栋新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让粮食没少收,但他们的生活却是十足十的发生了改变。
一时间,大家只觉得有些懵懵的,像是天上突然砸下来几大块馅饼,还是肉馅的。
胡太爷揉揉耳朵,难以置信的问道:“侯爷,此言当真?”
李让点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关中汉子一口唾沫一个钉,我一个小辈,还能说话不算话不成?”
听得李让确认,胡太爷一张老脸之上顿时笑成了菊花。
忍不住感概道:“哎呀呀,侯爷宅心仁厚,当真是我乡民百姓之福,更是社稷之福哇,呵呵呵......”
其他乡民也是纷纷开始对李让说起各种吉祥话,直把他比作了天上下凡的仙神,大唐离了他都不行那种。
听着大家不要钱的恭维话,李让也是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毕竟,他将粮食从收麦子改为收糜子,此举在大唐也算是独一份了。
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在大唐除了李让之外还没人这么干过。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转变,足以让百姓们将他和其他贵人分成两种人,
其他贵人可吃不惯糜子这种粗糙的粮食。
就连他们喂马的粮食,也都是上好的黄豆。
糜子这种东西,在他们看来,甚至都称不上粮食。
而且李让选择收糜子,也不是用来吃的。
只需要酿成烈酒,卖给那些对糜子这种粮食不屑一顾的权贵,又能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心智成熟稳定的成年人,李让可不会傻傻的去做那种做事情只求本心不求回报的傻蛋。
名和利,他都要。
听完乡民们的恭维话,李让呵呵一笑,说道:“但本侯丑话说在前头,可不许出现缺斤少两的情况,不然别怪本侯不留情面。”
话音刚落,满堂哄笑。
“那不能,二娃子已经免了咱们这么多租子,要是还出现缺斤少两的情况,那还是人吗?”
“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哪能去做这种让祖宗蒙羞的事情。”
“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了,最见不得的就是奸猾之人,别的地方不敢说,额们胡家村子要是有人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儿,老头子不把他沉塘都对不起老头子这几十年清名.......”
“俺也一样!”
“......”
李让这话本身带着几分玩笑意味,但其实也是说给几个邻村的宿老听的。
除了告诉他们自己是个和善的人之外,也是在告诫他们,自己这个侯爷不是泥捏的。
可以施恩,也可以施以雷霆之怒。
胡太爷也是个人精,立即就表现出来一切以侯爷为主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