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四日,高大的骊山已经遥遥在望。
今日,是李让回家的日子,亦是当朝皇帝陛下在南郊设立法坛迎接祥瑞的日子。
在太平村与南郊之间犹豫了一下,李让最终还是选择先去一趟南郊。
回家固然重要。
但他布下此局,为的就是今日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要是不去亲眼看看李世民的窘态,往后还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毕竟,他虽然有很多新东西,但这些新东西是真的拿出来一样就少一样。
若是不能起到相应的作用,李让就白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了。
吩咐金城先带着府中下人回家,李让唤来王二,带着数十骑朝长安城南狂奔而去。
此时——
长安城正门明德门前方的圆丘先农坛旁边,多出了一座简易的祭坛。
圆丘先农坛,本是每年初春朝廷祭祀农神后稷所用的法坛,除帝王亲临,不得开放,亦不许旁人靠近。
但今日,两座祭坛前方,一早便呈现了人山人海的景象。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陛下亲兵玄甲军全副武装的肃然而立,将穿红带紫的满朝文武围在中间。
无数的将士守卫在道路两旁,自明德门一直延续到了圆丘先农坛。
百姓们翘首而盼,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法坛里的景象。
没奈何,全副武装的将士太多,他们不敢靠近,自然也看不清法坛之内的景象。
“陛下,陛下来了......”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明德门方向。
只见明德门前不知何时多出一杆大纛,大纛之后,旌旗猎猎迎风作响。
紧接着,一架宛如移动宫殿似的巨大马车率先驶出城门,马车由六匹白马所拉,其上鎏金描红,堪称是将金碧辉煌四个大字发挥到了极致。
“这是?”
看着那一架宛如移动宫殿似的马车,百姓们不由得一愣。
在他们的印象中,他们的陛下似乎更喜欢乘坐步辇,或者骑马,从未听说过陛下还有坐马车的习惯啊。
“难道是太上皇陛下?”
人群之中,不乏有聪明人,瞬间便猜测出来乘坐马车正主的身份。
事实也是如此,就在百姓们议论纷纷之时,马车的侧窗帘子掀开,露出了一张苍老,但仍不失雍容华贵与英气的脸。
那张脸与李世民有七分相似,正是大唐的缔造者,太上皇李渊。
看着将两侧道路守得水泄不通的大唐将士,李渊的眼中露出一抹追忆之色,旋即不由得暗叹口气。
大唐的军容,已经和他记忆之中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事实上,当他得知当年逼得他不得不纳贡称臣的东突厥在自己儿子手里灰飞烟灭之后,他就一直在反思,当初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可惜,这份反思来得有点迟。
他寄予厚望的大儿子,最宠爱的小儿子,都已经成了二儿子的刀下亡魂。
早知如此......
“唉~”
又叹了口气,李渊合上了马车帘子。
宛如移动宫殿一般的马车驶过之后,一架略微有些简陋的步辇紧随其后,上坐者,正是脸色黑如锅底的李世民。
在李世民身后,还跟着一脸祥和的长孙皇后,长孙皇后怀中抱着襁褓,襁褓里一个小小人儿睡得正香。
然后,是一脸懵逼的太子李承乾,紧接着才是李世民的一群儿子。
魏王李泰,蜀王李恪,还有蹦蹦跳跳的小屁孩李治,以及李佑、李愔、李恽、李贞......
除了后宫妃嫔之外,已经封王的儿子今日都被李世民带了出来。
没法子,迎接祥瑞这种事情,漏了谁都说不过去。
后宫妃嫔可以不带,女儿也可以不带,但皇家直系血脉的皇子必须全部在场。
这是礼仪,也是对上天的敬畏。
长长的队伍出了长安城,缓缓来到圆丘先农坛。
李世民第一时间下了步辇,来到巨大的马车前,欲要搀扶李渊下车。
车内侍候的宫人掀开帘子,见是陛下亲自守在车门前,脸上不由得露出为难之色。
李渊低着头探出马车,看见李世民那张酷似他的脸,也是忍不住有些怔怔失神。
“二郎。”
失神片刻,李渊沙哑的开口喊了一句。
李世民面露恭敬之色,喊道:“父亲,儿子扶您下车。”
听见这声父亲,李渊霎时红了眼眶。
但他毕竟是大唐帝国的缔造者,纵然心中千般情绪,也不会浮现在脸上。
所以他只是微微颔首,将一只手搭在了李世民的双手之上。
此时此刻,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二人,就像是寻常农家父子一般,儿子搀扶着老子,缓缓朝不远处的祭坛走去。
二人缓缓走着,李渊忽然问道:“二郎啊,为父听说今日祭天,乃是有人给你布下的阳谋之局,事到如今,你可有化解的法子?”
李世民一愣,心中陡然警觉起来,脸上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用轻松的语气问道:“父亲听谁说的?”
李渊顿住脚步,转过头看着笑容勉强的李世民,忽然失笑道:“怎么,你既还愿叫我一声父亲,那我就是你老子,老子关心一下儿子都不行?”
听出李渊话中的服软之意,李世民沉默了一瞬,眼眶忽然就有些酸涩。
“父亲说笑了,我是您的儿子,永远都是,只是今日之局,算得上是儿子自找的,真要细论起来,还是儿子得到的好处更多,也就无所谓化解不化解了。”
闻言,李渊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扯开李世民搀扶着的那只手,转而拉住了李世民的手臂,化被动为主动,牵着李世民上了祭坛。
突然被父亲牵着手,李世民再度失神片刻,最终抿了抿嘴,什么也没有说。
李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