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戴着重塑面具的汉姆森虽然没办法通过自己的眼睛观测事物,但却可以与他控制的门徒共享视觉。
短暂的交锋下来,这位支配者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强,对方实在是太强了。虽然己方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但自己手下的门徒完全跟不上十四行诗的进攻节奏,她在力量和速度上已经完全碾压了这边的五人。
汉姆森内心十分焦急——短短的五秒钟,他就已经失去了两位助力,这让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当看见十四行诗投掷出剑刃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因为兴奋而飞快地跳动:这一击杀意凛然,意在直取自己的性命;但是,极致的进攻也就意味着此时正是十四行诗防御最薄弱的时候——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取胜的机会。
“愚者”与链接体意念合一。最先攻向十四行诗的两名门徒虽然没有得手,但这也让他们能够顺利地缩小包围圈。在十四行诗斩杀持刀门徒的同时,他们两个已经调转准头,冲向了战场中心的基金会二人;虽然十四行诗武力超群,但她有一个致命的破绽,那就是——维尔汀。看到水晶剑脱手的那刻,汉姆森一瞬间就洞察了场上的局势。念随心动,原本留在他身边待命的执枪门徒也立即发起进攻,与另外两个门徒呈犄角之势杀向了维尔汀。
“终究还是太年轻气盛,普通人类都明白作战时不可令武备脱手,与同为神秘学家的我们战斗,你竟敢如此托大。”汉姆森心中冷笑,他紧贴墙壁,侧身半蹲躲过了飞驰而来的剑锋;水晶剑身也在碰撞到墙壁的瞬间轰然碎裂,继而莫名地迸发出一阵结晶雨。
借由门徒的眼睛,汉姆森从始至终都紧盯着战场中心:持枪门徒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入龙,此刻枪尖距离十四行诗的面门已经不足十公分,让她无暇他顾;而在维尔汀背后半个身位的位置,使用铁节鞭和长棍的两个门徒也分别从两翼突袭了过去。
“会赢的!”当这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汉姆森却一下子慌了神,因为他看到十四行诗那双琉黄色的眸子此刻正透露着狡黠的笑意。
“给我杀!”汉姆森在内心咆哮,少女的无畏让他惶恐不安。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那名持枪的重塑门徒,他把所有的愤怒、杀意蓄在枪尖,飙升的荷尔蒙激素使他全身的肌肉都活跃起来。
“只需要一瞬间,痛苦就会结束!”似乎连时间都聚焦于枪尖,汉姆森一声怒吼,用尽全力地捅出这一枪。但他忘记了,他只是一只蹲伏在墙角的可怜虫。就像他没有真的握住枪杆一样,枪尖也没有真的刺穿任何东西。
缩地成寸!结晶雨漂浮在水晶剑碎裂的位置,零星的辉光指引少女跨越空间而来:“这就是跹越术二段!”一步迈出,十四行诗握紧维尔汀的手腕,自五英寸高的空中单脚落地。
看到近在咫尺的十四行诗,汉姆森慌张地用手摸索着墙壁,手脚并用地想要站起身;但他才支起腰,就感觉到面部遭到一记重拳,整个人贴着墙面倒飞到墙角,脸上的面具也在这一拳下应声而裂。
“果然,你是通过这张面具来操控他们的吗?”维尔汀望着不远处那三个停下动作的重塑门徒,若有所思:“所以他们并非是具有自我意识的个体,更像是任人摆布的工具?”
“不,他们曾经都是和我一样的人。只是过度使用【幽渊】的力量让他们逐渐丧失了理性和自我。”躺在角落的汉姆森似乎接受了自己已经失败的现实,他艰难地坐起身,平静地接过话题:“得到这股力量的同时,我们也就开始了被它侵蚀命运;或许只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才不会让人负载吧,哈……不过像你们这样的天才也许根本体会不到吧。”
“可即便是这样,你们也愿意加入【重塑之手】,甘愿沦为他们的傀儡?”十四行诗不解,在她看来,丧失人格远比死亡还要可怕。
“那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圣洛夫基金会】总部不会收纳我们这样没有用的人,这是白鸽屋的命令。但加入【重塑之手】,我就可以在【暴雨】的冲刷下活下去,即使再痛苦,我也愿意承受。”汉姆森面如死灰,看起来状态很不妙。
十四行诗打算先将他送去治疗,他的罪孽理应由裁判院审判。
但汉姆森阻止了想要搀扶他的十四行诗:“不,不用了。谢谢你,基金会的姑娘。让我说完吧,这是我最后所能做的事了。重塑已经抛弃我了,我能感受到我的生命力正在被【幽渊】吞噬,他们正通过我的眼睛监视着你们。”
汉姆森倚在墙角,继续道:“人类和平安全理事会,也就是我说的白鸽屋。他们是凌驾于基金会之上的秘密团体,他们才是【暴雨】中掌握方舟的领舵人。”男人凄惨一笑,“他们自诩为引领全人类走向和平的白鸽,但实际上他们才是最偏执的人类至上主义者。打压神秘学团体、暗杀神秘学家领袖、还有之后的封锁【暴雨】……那群虚伪的政治家们想把所有的神秘学家扼杀殆尽,以此来解决神秘学家和普通人之间长达千年的历史矛盾。基金会只不过是他们的棋子罢了。你们也知道鸟尽弓藏的道理,等到他们达成目的那一天,你们也休想安然无恙。所以,你们要小心提防他们。”
十四行诗摇摇头:“抱歉。恕我直言,站在我的立场上,重塑门徒给予我的情报并不可信。”少女目含悲怜,“哪怕他已将死……虽然没有听说什么人类和平安全理事会,但基金会确有《白鸽宣言》——维护人类与神秘学家的和平是基金会永恒的理念。既然你清楚那张面具会侵蚀你的精神,那你如何确保你所认定的东西不是【重塑之手】想让你遵循他们的意思来认知的呢?而且你没有发现吗——你已经快要异化了。”
碎裂面具液化成的黑色物质犹如附骨之蛆般在汉姆森脸上蠕动着,拼命地想钻进他的皮肤。男人的半张脸颊已经肿胀起来,钻进皮表的黑色物质在他异化的半张脸上疯狂窜动,以至于连正常的皮肤也被牵动着变形。现在,汉姆森的五官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该有的样子,整个脑袋鼓胀得像个抽象的气球。
汉姆森突然呆愣住了,回过神来他的笑容中既有错愕也有释怀:“我还真是……愚蠢至极啊。如果我的珍妮弗看到我现在这样,是不是也会失望透顶呢?哈……趁我还记得她的模样……求你了——基金会的姑娘,让我死在有她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