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盛夏时节。
太阳仍从东方升起，温暖的日光笼罩在每一名午饭后的学生脸上。
高二的生活并不悠闲，午饭后回宿舍的路上是鲜有的空暇时光。
归终路过校内小卖部买了瓶饮料，路上和友人说说笑笑，探讨刚刚的午饭到底是先吃鸡腿还是先吃蔬菜更能享受午餐。
“先吃菜，自己的口感肯定会变得清淡，再吃米饭鸡腿就没那个味道了。
先吃鸡腿，给口中酝酿一点鲜气，这个时候再吃菠菜就没那么清淡，反而更能品味到鸡腿和菠菜的鲜美。”
归终听后“呵”了一声，“硬扯，学校的菠菜什么味道你就别硬夸了，没味道就是没味道，还鲜美呢？”
他的友人高典界还是摇摇头，“我总觉得先吃菜不如先吃鸡腿，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午餐时间也很短，早点吃鸡腿不比你那先苦后甜舒服？”
“我测，你还感慨人生了？”
高典界刚要开口自夸，天色突然昏暗起来。
刚开始，身边的人伸出双手感受雨滴，但许久也没有试探到一滴雨水。
“糕点姐，这个天色有点不正常吧？”
这是高典界的外号，此时他没有因为这个外号和归终打情骂俏，而是继续凝望天空。
不仅仅是单纯的阴天，也不只有乌云，天色在乌黑中透着一点紫色，像是有个深洞。
但是天气怎么样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午觉还是要睡，书还是要看，学还是要上，顶多叹一句天气不好。
躺在床上还没有闭上眼，学校广播了一条令人惊悚的消息。
“紧急通知！接下来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张，不要大吼大叫！”
广播持续重复，校内的吼声一波接着一波。
归终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有些同学眼睁睁看见身边的人突然消失，刚刚还在喝水，下一秒连着水杯一同消失不见。
人消失固然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非生命体那些物件也会消失，还不是整体消失。
宿舍的墙壁一点一点变成粉末消失，像是被腐蚀了一样，消失去了哪里，无人可知。
学生们只知道现在要赶紧逃出去，傻子都知道宿舍楼马上就要坍塌。
归终的宿舍在一楼，他最先想明白现在要逃出去，喊了一声“快出去！”就一路向宽阔的操场上奔去。
“曹操草糙糙！什么玩意啊！”
“腻骂的不会世界末日了吧？”
“别瞎嚷嚷啊！我还不想死啊！”
“你谁啊！别推我啊！”
路上声音嘈杂，踩踏事件频频发生，素质道德很快就消失殆尽。
也许每个人马上都会消失死亡，但能多活一会还是要多活一会的。
归终和舍友坐在操场上皱着眉头不说话。
周围的叫声连绵不断，骂声一片，还能看到很多人跑着跑着就消失了，像电影一样震撼。
余光颤了一下。
归终回头，高典界坐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绿茵。
周围哭声也有，骂声也有，但更多人都在沉默，也许是世界观崩塌，也许是头脑乱作一团，情况一片混乱。
老师和校领导也不见踪影，或许已经消失了吧。
“归终……我们都要死了……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但是我一直不敢说，我怕你拒绝我，我们之间的情感会破裂，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现在世界末日了，我知道性别问题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作为一个男人，这个时候如果再不……”
“闭嘴吧……现在是开玩笑的时间？”
张玄闭上了嘴，他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崩溃，不得已用玩笑来给自己减压。
归终摸摸他的头，“男同笑话下辈子再开吧，我也喜欢你，宝……”
“贝”字还没有说出来，张玄就从原地消失，归终的手摸了一团空气。
手上是空的，心也是。
扶着自己肩的舍友王淼也消失了，都消失了。
周围的人消失的速度在加快。
哭声叫声戛然而止带来的恐怖是难以想象的，纵使归终胆量不小，面对这种场景也很难保持镇定。
汗液很快浸透了衣服，额头也沾着几滴汗水。
教学楼，宿舍楼，食堂，树木，都在塌陷，地面也时不时出现各种各样的凹坑。
死亡可怕，一步步等待即将到来的必然死亡更可怕，归终的心跳还在加速，手表甚至发出了心率提醒。
500个，50个，5个。
最后只剩下他一人。
孤独填满了他的心脏，周围只剩下房屋倒塌和他的心跳声。
爸妈会怎么样？消失后会直接死还是去哪里？死后的世界是不是第二人生，还能留存这一世的记忆？
现在的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凝望天空，那团紫色空洞深邃而望不到尽头。
像是个眼睛。
他的脑子里被各种各样的想法填满，头疼让他有些晕眩。
屁股底下的绿茵也开始消失，他一点一点往地下坠去。
说是往地下坠去，不如说是地球在极速变小。
过了很久很久，整个地球都消失，他暴露在太空，无法呼吸，无法发出声音的时候，归终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是了，活人怎么可能在太空活下去呢？
他闭上了眼睛。
或许消失的不是同学，是自己，刚刚的场景是自己的幻想。
或许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自己已经在午睡中了。
只是……这段幻想梦境多少有些长了吧……
太阳，月球，包括天上的星星，都在消失，只有头顶的紫色空洞保持原样。
归终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睡也睡不着，动也动不了。
‘我怎么还不死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