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最终,也要死于这精美的铁笼。被更加温驯的、讨人喜欢的宠物代替。只是,谁也不知道,离开了庇护而选择自由,下场是不是更凄惨?那么舍弃尊严换来庇佑,似乎也是正当。人类当然是万物灵长,被人类培养成宠物,应该是格外幸运吧。
他一瞬间。不明白主人的喜爱,是否天赐。
这段感情,有很多地方是出乎兔子意料的。比如,方锐表面上是温和的人,但是实际上私底下非常强势,说一不二。表面上,对他疼爱、忍让、温柔。可是,一旦到了没人的地方,立刻就对兔子展露出控制和专横来。兔子因为也没有过其他恋人,就只能顺从。纵然方锐也会害怕,因为有了软肋,可是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会忽然暴躁起来。
那天不记得具体因为什么事情。两人又绊起嘴来,互不相让。
昨天还在学校的表白墙上跟我打哑谜呢?今天就这态度?兔子快被气死了,一天都没有理会他。
方锐心里也直叫冤——这小兔子咋这么得理不饶人呢?还真忍心不理自己?一天了,都没讲过一个字,却和别人有说有笑?气得他拳头都攥紧了。
放学时,刚刚拽了一下兔子的胳膊,兔子眼底的恼怒便让方锐心头一疼。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搞的?”
“你还问我?”兔子终于爆发出来,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你说了疼我照顾我一辈子呢?今天就这么冷落我?”
兔子发了疯似的,不停地往方锐身上踢、打、踹,让旁边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见兔子跟吃了枪药似的任情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而方锐如同大树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终于,兔子累了,趴在方锐怀里哭着说,“哑巴了?为什么不还手呀?”
方锐为他擦干泪痕,心疼道,“我可就这么一个傻兔子,打坏了怎么办......”
“笨蛋啊你,还欠我一个正式的表白呢......”
那银色的蝴蝶在他们上空盘旋,落下点点光斑,看着这一对幸福的人儿,转身向着星空飞去。
兔子的梦。
曾经,那是一片荒原。不久之后,白雪覆盖了这片土地,这样,一个冰雪的王座,在天地间矗立了千千万万年。
后来,冰雪王座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幼小的孩子。孩子的睫毛和头发是柔软的金黄色。他脆弱的生命在狂风呼啸下颤动,暴风雪似乎随时可以将这世间唯一的希望吞噬——彻底变成白雪下的废墟和骸骨。
可是只一瞬,一朵玫瑰绽放在孩子面前。那娇艳的红色,似乎无惧一切冰雪的肃杀,那花瓣如此柔嫩,茎叶如此易折,在狂风中似乎渺小地瞬间可以被吹熄,又仿佛倔强地永远不肯湮灭。
婴孩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花瓣的一刻,漫天的飞雪,瞬间变成了漫天的火雨星天,大地上灼烧着无数的彼岸花,他脚下的王座也变成了尘埃。孩子也一息间长大,他看向兔子,用深不见底的眼神凝望着他,对他倾吐神谕——
方锐的梦。
同样是冰雪。他看到了轮回不息的兴亡覆灭。他追问那个身影,“你是谁?”末了,听不见对方的回答,他大喊道,“我在哪儿?”
他心里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是梦并不受他主体的思想控制,或者说,他是听命于梦的。他是傀儡,那又如何,既然是梦,他又不会死!
那是已经长大的成少年。他站在那高高的穹顶上,手中绽放着红莲,目光冰冷刺骨。他用轻蔑的神情望向方锐,一如很多年前,他也这样望向同样一个身披铠甲、倔强、又坚韧的男孩。他问他,“你为什么要闯进来?”
“我?”那男孩答道,“我当然是有想保护的人!”
“别欺骗我了。”少年笑着摇摇头,“你是犯了无可饶恕的罪孽,才流亡到这里来。你现在惶惶如丧家之犬,还强撑什么?”
“罪?”男孩抵死不认,“那能算是罪孽吗?而且,做下就是做下了,出什么事我一人承担!”
“你毫无担当,现在是,未来也是。”那少年厉声道,“你能苟活于世,都因为你耍尽了卑劣的手段。你这样的人,只有众叛亲离可以报偿。我诅咒你,你和你的后代,纵享荣华万千,也不得一人真心相待!”
“你就抱着你的荣光,下地狱去吧!”少年眼角流下长长的泪痕,“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我们这样高贵的爱情,你这样的畜生怎么会懂......”
少年捧着那冰雪王座中玫瑰化为的灰烬,“你们不会明白......”
方锐突然被吓醒了。他抬头,看见兔子冰冰凉凉的小手放在自己额头上,怪不得自己一直手心冒汗。他刚想嘟囔几句,就看见兔子满脸的泪痕。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兔子怎么大半夜无缘无故的哭呢?他又实在困极了,阖上眼,翻了个身就又沉沉地睡去了。
兔子坐起来。方锐的卧室在三楼。雕花窗外,是灰白的月。月冷侵人,即使是看着也不免心生凉意——何况刚才看到那样不祥的梦境。他不明白,婴孩、少年、男孩、玫瑰、冰雪,这一切有什么联系?他是纯洁无瑕的,但是他实在贪恋方锐身上的温暖,他的悉心照料和陪伴,这难道是什么过错吗?梦里那些不好的寓意,和他又有什么关联呢?
“兔子,做噩梦了?”察觉他脸色不好的还是苍龙,苍龙伸了个懒腰,“你怎么来这屋睡还梦魇了?”
“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梦到,火,冰,之类的......”兔子哭得时断时续,却静悄悄地,只是默默擦眼泪。苍龙闻言,皱了皱眉,“没事,别多想。”他用魔法给兔子接了一杯水,“喝完就睡吧。”
“那是爸爸的事吗?”兔子到底问出了心底的不安。
“不是。”苍龙不知道怎么说能让兔子打消疑虑,就说,“火焰系,按理说不是这样的。除非是冰属性,而冰属性的持有者——算了,应该不是我们家的事。你那天去触碰了那块元素石,是这之后才有的变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