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远洲起的比平常稍晚了些。
涂将军带回来的酒后劲刚烈,昨日心烦喝的多了点,从月皎殿回来后倒头睡到巳时一刻才醒。
宿醉后头疼得厉害,他起身后扶额缓了好久。
不知是何缘故,他竟梦到了幼时与父亲放风筝的场景,虽然短暂,但属实是久违的轻松和快乐。
他隐约记得宴席散了之后,去月皎殿找过明焕,还跟她大吵了一架。
仇远洲正要下地,看到被撕裂的锦缎和陶瓷碎片散落一地,他反复回想昨夜回来后发生的事情,依旧一片空白。
见他醒了,在外面等候的侍女带着东西陆续进来,她们默不作声地收拾着,他叹了口气:“……都是本尊砸的?”
侍女蹲在地上,捡碎片的手猛地一抖,很是小心地点了点头。
仇远洲出了灼华殿,走一路,都有人颤颤巍巍地给他行礼,好像怕极了他,许是他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对于这些,他并未理睬。
他要的,就是人人都惧怕他。
可显然,有个人没把他放在眼里。
走了没几步远,就见明焕拎了两桶冷水从旁边过来,跟看不见他似的,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他没有出声叫住她,而是跟在其身后。
“不得了了!走水了!”
“快灭火啊!”
他们越靠近藏经阁,听到的喊叫声就越大,外面有几个人慌里慌张地跑来跑去,只管扯着嗓子喊,不见任何实质行动。
明焕冷着脸一脚踹开门,仇远洲这才看见,是圆池附近莫名起了团火,将那株植物裹在其中,火势凶猛,还牵连旁边的几本书也带着燃了起来。
明焕二话不说把水倒了出去,两桶下去之后,火灭了。
里面的植物被一股力量护着,安然无恙,只是烧毁了几本不大重要的书。
仇远洲问守卫怎么回事,守卫这才交代。
据说昨晚明焕前脚刚离开,藏经阁一角就开始起火,但那时还不严重,只是个小火苗,灭了没多久,附近的草丛又突然燃了起来。
“取水浇灭后,本以为结束了,可谁知到了半夜又开始起火,因火势不大,属下便没有注意到,一直烧到今早……”
守卫说话时,一脸的视死如归:“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尊主责罚!”
禁地失火,差点酿成大祸,依照昨晚的情形,所有人都以为仇远洲会怒气冲冲地发落他们,然而并没有。
他只说了四个字:“下次注意。”
明焕抬脚便要走,仇远洲幽幽说道:“再生气,也犯不着烧本尊的藏经阁。”
明焕的眉心拧了起来,知他在借昨日之事戏弄于她,毫不客气道:“我若要烧,必得趁睡梦中放把火,给你那灼华殿烧得一干二净,省得见了就晦气。”
到了晚上,她的心口又是一阵刺痛,持续了很长时间,难捱之际,铃铛声又响起了,将她引进了梦中。
她坐在草地上,不远处,小远洲正和一只白色的小狗追逐打闹,好不欢乐。
玩累了,他把小狗抱在怀里,躺在草堆上,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说道:“我乖乖长大,你也要乖乖长大,以后,我们一起保护爹爹!”
明焕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想不明白,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长大之后竟会变得如此冷血,判若两人。
一个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
“爹爹。”
她分神之际,小远洲坐起来朝她挥挥小手,带着小狗一起跑了过来。
“爹爹,远儿饿了,想吃爹爹做的七巧酥。”
明焕笑容一僵,她哪儿会做什么七巧酥?
于是她心生一计,将孩子轻轻拉到面前,柔声说道:“想吃,爹爹就要考考你,可还记得七巧酥的做法?”
小远洲把手举得高高的,蹦起来道:“记得!”
“你说,爹爹做,怎么样?”
“好!”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明焕往屋里走,明焕心想着,小孩子就是好哄。
一大一小在厨房里头忙活了一个时辰,最后把七巧酥捣腾出来了。
明焕把盘子端上桌,上面还冒着热气儿,瞧着卖相还是不错的,小远洲爬到椅子上,拿了一块,放到嘴边吹吹,递给了她:“爹爹先吃。”
她接过,心底微微有些感动,替那已故多年的老妖皇感到欣慰,有这么个儿子还真叫人省心。
看着她吃到嘴里,小远洲才去拿第二块,他大大地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小脸一皱,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咦,怎么吃着不太一样?”
明焕一阵心虚,一边吃一边默默地找理由,想蒙混过去,孩子看了她一眼,将手中剩下的全部塞进嘴里:“应当是远儿把步骤记岔了,等下次爹爹再来考我!”
她瞬间松了口气。
即便做出来的味道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但小远洲还是一块儿不剩地吃完了,结束之后还很自觉地把盘子拿去洗了……
明焕醒来后,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后面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她也没有再进入到仇远洲的梦境里。
这天,明焕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她果断去了厨房。
“神使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胖厨子双手交错放在身前,拘谨地站在边上,看着明焕在他跟前忙里忙外,半点儿插不上手,急得满头大汗:“您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就行,哪儿用得着您亲自动手?这要是让尊主知道了,小的脑袋不保啊!”
明焕可没功夫搭理他,七巧酥做好后,她对胖厨子叮嘱道:“给他拿过去,别说是我做的,你要是说漏了嘴,当心……”说着,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胖厨子当然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谁,吓得赶紧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明白!”
明焕拍了拍手,满意离去。
瘦厨子拎着一袋面粉进来,回头看看外面,疑惑道:“神使怎么来这儿了?”
胖子欲哭无泪:“她叫我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