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都调遣出动,可真正知道郡守死亡消息的,除却陈百带走的衙役,只有公堂上余下的六个人。
其中两人为仵作,一人是今日最后和陈怜搭话的衙役,余下三人皆是他最信任的下属。
老仵作在魏文的目光触碰到自己的一刹那,就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连带着他已经吓懵了的小徒弟一起,在地上把头磕得血肉模糊。
“大人!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还请大人放过我们!”
唯一的一个衙役同样如此,只是和仵作不同的是,他的心里除了害怕,还有对陈怜的怨恨。
若非因他,自己又何苦遭此一劫!
“请大人给小人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属下定为了大人肝胆涂地!”
见到陈百的属下对自己求饶磕头,魏文的心里泛起一丝满意,或许是想要多欣赏一番他的丑态,魏文没有立刻对他下手。
当老仵作和他的徒弟气息断绝,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趴倒在地后,魏文一改刚才惊恐担忧的表情,缓缓踏上台阶,竟是坐在了那独属于郡守的位子上。
坐在高处,下面人的表情一览无余。
魏文掌心摩挲案牍,上面赫然是有关孙磊之死的审问结果。
其中,庄杲杲的名字被一笔带过。
想到一年前松明州庄皓和郡守的交易,以及陈怜曾经的青云梯,魏文眼中精光一闪,顺势拿起毛笔,写下了什么。
他写的很快,折好后装在信笺中,招手唤来心腹,耳语几句。
心腹点头接下任务,很快从后门离开了郡守府。
***
牢房中又潮又吵。
庄杲杲一脚踹飞啃自己裙角的硕大老鼠,敲击牢门。
“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啊!有时间哭,倒不如想想怎么给自己脱罪。”
她的话是冲着对面春楼之人说的,她本不欲叫嚷,可偏偏夜深人静的时候,对面不断发出的呜呜咽咽的声音让她浑身冒鸡皮疙瘩,只感觉比老鼠啃她的脚趾还瘆得慌。
她语气急躁,哪怕一片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表情,那些人也觉得她凶狠尖锐,被她吓得哭的更大声了。
“真是烦死了。”出不去又睡不着,庄杲杲坐在草垫子上,头发被她挠的乱七八糟。
她在心中频频发誓,出去之后绝对不会放过陈怜!
她活了十七年,受了窝囊气没有一次不是当场就报了仇的,但凡这仇隔了夜,她都没资格称霸景市一中四条街。
青霖并没有睡着,而是借着夜色的遮掩,用心观察着庄杲杲的每一个动作。
所以她看着庄杲杲翻身而起,看着她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打了一套自己没见过的拳法。
那拳法狠厉又张扬,却不是她见到的庄杲杲将拦路劫匪踹飞的腿上功夫。
一个被养出来作为利益交换的物品,怎么会有这种身手?庄皓隐秘培养庄杲杲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想要借由女色取谁人性命?
若没有真假千金的闹剧,真让庄杲杲进了将军府的话……
青霖将自己跟在庄杲杲身后的所闻所见如实告知给了主子,也顺利接到了命令,接下来就是找到机会,让她彻底地看清自己卑微低下的身世了。
大概是她盯人盯得入了神,让庄杲杲发现了端倪,少女侧头望了过来。
但碍于视线受阻,少女也看不清她是否在看自己,招了招手试探了一下,没有说话。
青霖没有闭上眼睛,只装作早已入睡的模样,对少女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庄杲杲又转回了身,不知是不是累了,再次用一种毫无雅观可言的姿态一屁股坐到了垫子上。
青霖看着少女的一举一动,心里鄙夷更甚,思及她曾远远见过一眼的宋煦卿,心中感叹那才是真正的名门贵女,一举一动无不赏心悦目,高贵得浑然天成。
果然血脉不会作假,即便曾经养在山野,也抹不掉宋小姐骨子里的高贵与矜持,而就算山鸡被当做凤凰养了十多年,也还是粗鲁蛮横,登不了大雅之堂。
对于主子的命令,她不敢有丝毫的质疑,却也在半睡半醒之间,感叹主子对宋小姐这个妹妹的呵护宠爱实在令人艳羡。
就算是已经掉落在泥潭里、再也无法翻身的威胁,都要留下性命、时刻监督,只为了在最恰当的时机拿出来,作为哄得宋小姐一笑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