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弹了弹剑身,长剑发出令人肉麻的嗡鸣:“我听闻你们杀了双龙山上的土匪?”
陈十八点点头。
男人收剑入鞘:“若你们能将剩下的土匪都杀了,我就将剑送你。”
听闻此言,少年豁然抬头,目光明如烈焰,他转头看卫姜的反应,见她微微颔首,才问道:“当真?”
男人含笑:“这么痛快地想要答应,你可知那些土匪武功不俗?”
陈十八嘴角也带了点笑:“几个人头与十万两相比,我还是杀土匪吧。”
“行,此剑借你,待你杀了土匪,它就归你了。”
男子将剑递了过来,陈十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男子睇着长剑:“没有这把剑,你很难杀掉罗商。”
陈十八眯了眯眼:“现在就给我,不怕我跑?”
男子仰天长笑:“那就只能说明我看错人了。”
陈十八接过长剑,心潮澎湃,只见上面镌刻着二字,他喃喃读出:“乌湛。”
男子捧起桌上的酒坛,猛地灌了一口:“正是——乌湛!老子一生的心血,我要让它名扬天下!”
陈十八盯着男子,目光灼灼:“阁下究竟是谁?”
“白川县无名之辈罢了,一世庸碌,也想图个名扬天下,你可称我一声‘徐怀风’。”
徐怀风将乌湛赠予陈十八,又替卫姜绷好弓弦。
他拉了拉弓弦:“嚯,你这小姑娘有一把子力气啊,我还以为你用不了呢。”
卫姜坐在炉边烤火:“冬天的衣裳厚,不好动弹,明年再来买一把重一点的弓。”
徐怀风笑了笑:“姑娘是南华宗的,还是天门山的?”
今上喜酒,又注重养身,即位后就令太医修改自己的膳食。因此太医院判将“御酒”配方修改,制成了健体酒。因酒色微绿,被称为“绿酒”,所以,只有宁和元年的御酒是清酒。
他这坛御酒珍贵无比,若不是见到那个武艺高强的少年,他轻易不会拿出来的。
可是这个姑娘为何认得此酒?
卫姜抬眼看着他,神情依旧是懒懒的:“城外种庄稼的。”
徐怀风不在意地低下头,人家既然不愿意说,他也就不追问。
“行了。”徐怀风将弓递还给卫姜,“我就在此处,静候二位好消息。”
卫姜拱手行礼:“徐先生客气,我与兄长定会好好筹谋,早日处理双龙山上的土匪,不负先生的期望。”
——
雪粒子簌簌地落在发间,两人牵着马走在小巷里。
卫姜头蒙在帽子里,低声道:“方才那个……又是南华宗的人?”
陈十八点头:“是。”
她从行李中取出之前的幕篱:“戴上吧,你容貌太盛,别被他们发现。”
容貌太盛?
陈十八乖乖地戴好幕篱:“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卫姜怀里捧着装满纹银的小坛子:“快别这么说了,你一路上帮了我许多,要不是躲南华宗的人,你也不用跟着我绕远路。”
她为何躲着南华宗的人呢?
陈十八在心里揣测。
她如此耗费心力地躲避南华宗,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可他也没有办法带她走,他唾弃自己的软弱无能。
他试图让自己坦然一些,天地浩荡,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没有谁能永远陪伴谁,所有人都将离去,在没有替师父复仇之前,他别的也不能做。
透过薄薄的一层面纱,陈十八望着卫的侧影,她轻轻吸进一口冷气,寒风骤起,又要下大雪了。
白雪漫漫,姑娘你慢行啊。
才出了巷子,大路上忽然疾驰过几骑,险些惊了他们的马儿。
陈十八连忙拽住缰绳,将卫姜护在身后:“小心。”
凛风卷起青色的衣袂,白色的面纱微微飞起,秾艳的脸若隐若现,与朴素的衣衫相映成趣。
身子虽然单薄,但姿态极美,宛若雪中的白鹤。
这小城里怎么会出现如此尤物?
飞驰而过的人忽然勒住马儿:“吁——”
陈十八拧眉看过去,不知为何那队人中有一人去而复返。
随着那人驱马过来,陈十八眉头越皱越深,出于对危险的直觉,他隐约感觉这伙人是冲他们而来的。
这伙人并非南华宗的,难道是土匪的同伙?
青年骑在马上,穿着鲜艳的曳撒,马鞭抵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哟,哪里来的小娘子?风雪这么大,让某送娘子一程?”
陈十八挡在卫姜身前,一言不发地朝前走着。
那人却横着挡在前面,语言轻佻:“哟,小娘子莫怕,在下并非歹人,莫将在下的一片好心辜负了。”
马队的人本都骑马过去了,见青年折返,也都纷纷停下步伐:“公子,该赶路了。”
青年登时横眉竖眼:“去去去,一边儿去,有你们什么事?惊扰了小娘子,爷要你们的命!”
陈十八闭上眼睛,恨不得直接拔剑划了这人的狗眼。
他都戴上幕篱了,还能引起他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