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笑容都更多了几分:"这付镯子净重是三两四钱,加上加工费,娘子给四两银子罢。"
元娘觉得有些贵了:"金店里才十个点的火耗,你这一开口就涨了六钱银子!"
小伙计立刻就口若悬河的解释:"娘子们,您几位看看这做工,这手艺,这银子的成色!若是真按十个点的火耗卖,咱们可就亏大了!您说是不是?金店里的样式那样又老又旧,就是您再拿四两银子去金店里买,能买的到这样好的做工,这样好的手艺,这样好的成色?娘子们您几位细想想!"
霜降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否则银楼比金店贵上这许多,她们几个还往银楼跑?图的就是一个做工手艺。
"既这么着,总有添头罢?"霜降细声细气的问。
"哎哟小娘子,四两银子卖给您真不赚甚么钱!咱们就堪堪回个本儿!"伙计咬了咬牙,一付肉疼的样子,"这么着,我送您三位一位一朵绢花,这够有诚意了罢!”
说着噔噔噔的跑到柜子旁,开了柜子,取出一盘绢花,这绢花做工的确不错,按市价是非得卖四五十文一朵——可是银楼的收购价,顶多也就是二三十文。相当于这让了七八十文的价。
元娘姊妹见好就收,不再贪心,一人挑了一朵绢花,就叫梨花来给钱。
出了门,霜降叫桃花掏一两五钱银子给梨花——再是嫡亲姊妹,这说好了凑份子给钱,那就还是要算清楚才好。
元娘嗔了妹妹一眼,但到底没说甚么。
四娘还想去买些花儿插戴,元娘想买脂粉,霜降也想买点插戴。
姊妹几个一拍即合,就往六枝街的谢家货铺里去。
这谢家铺子,专门做娘子们的生意。头上带的花儿朵儿,脸上搽的胭脂水粉,帕子荷包,珠儿串子,手钏臂钏,插戴珠钗都有。
但相应的,他这里没有金的银的,只有布的绢的缎的绸的,珍珠的插戴。
时下珍珠价贵,但那是指的至少有霜降小指头那样大的鲜亮的珍珠。这些插戴铺子们卖的珠钗叫做湖珠,一颗小的米粒那样大,最大也不过就金店银楼里卖的珍珠的一半儿大。价格自然也就很便宜,不足珍珠的一半价。
这样的珍珠,要在富人家的小娘子们来说,那都是戴不得,该拿了去磨成粉儿的。
可是在这市井里,手巧的妇人加工了,也是娘子们爱买的插戴。
这谢家铺子的铺主就是一个手巧的妇人,包括她的两个女儿,她家在市井里价格有些偏贵,比起旁的插戴铺子一样物价儿起码贵上三文五文钱,但着实做的精巧。沈家的小娘子们虽然说远远比不上富家贵女,可在市井里头也算的上是数的出来的殷实之家,个个又都有一门手艺攒私房,谢家铺子贵这几个钱对她们来说,那也是承受得起的。故此,要是换作现代来说,沈家姊妹必得是谢家铺子的VIP客户了。
铺主谢娘子一看见她那几个老客户,脸上的笑就止不住了。忙不迭的来迎接她们,仿佛元娘几个都闪着金光似的。
霜降和所有的女孩子们一样,看到好看的东西就两眼放光。姊妹几个互相挑选,还互相给着建议。
霜降买了三支珠钗,两朵流苏珠花,一付银绞
丝莲花米珠手钏。
她看见梨花头上有着两朵绒花,桃花光秃秃的双环髻,就挑了一盒子普通的绒花,一共是十二朵。
元娘有些奇怪的看了妹妹一眼,这样的绒花,三妹早就不戴了,这会子怎么又买了一匣子?
不过妹妹花的是她自己赚的钱,元娘即使心里奇怪也没有干涉。
最终,元娘买了一盒茉莉香粉,一盒玫瑰香粉,两盒胭脂,两支珠钗,消费二两六钱银子,霜降更多一点,主要是那付手钏不便宜,足足要了二两银子,加上买的其他东西,她的荷包里原先的五两银子是一文不剩。四娘买了一对绢花一对纱花,一对珠花,花了一两银子。
桃花已经不会说话了,她以前在家里,一年家里能进账十两银子就算多,可,可三娘子今儿眼儿都不眨就花掉了五两银子,再添二两银子就是她的身价了。
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女使听着梨花姐姐还在一边说着:"元娘子这回买的少,才花了二两多一点。”
桃花木然的想,二两银子很少吗难道?
可当回到家里,三娘子把那盒子绒花递给她的时候,桃花才真的惊讶的一个字也不会说了。
那头三娘子还在说着:"这盒子绒花你拿去戴,也不是甚么值钱东西,省得你头上光秃秃的,那也不像个样子呀。”
这一盒子绒花的确不算贵,可也要花二百六十文钱,她在以前的家里长到十岁被卖掉。她爹只有她被卖了那天给她吃了两个一个大钱的烧饼。她还没有侍奉三娘子几天,三娘子就给她了不止半两银子了。
她又忍不住想,老人都说爹娘是最亲的,永远不会害她,可是在家里她从没穿过一件不打上七八个补丁的衣裳,从没吃上一碗没有红薯的米饭,就是过年,她和两个妹妹才能三个人分一块肉吃。老人都说做女使不好,是伺候人的下贱活计,可三娘子给她吃饱,每顿都有肉,给她穿暖,怕她手上没钱花给钱,怕她没有花戴给她买花。为什么,为什么老人们说的,全不一样?那么,她娘一直絮叨的,吃苦受罪就是女儿家的宿命,是不是,是不是也不全是?
她怔愣住了,有点想哭。
梨花扯了她一下:"你欢喜傻了?还不谢谢三娘子!"
桃花这才反应过来,跪下来哽咽着磕了一个头:"小人,小人谢谢三娘子!"
霜降没想到就送一盒花,还能惹的人哭一场,她把桃花扶起来,柔声道:"瞧你,有甚么好哭的?你只管收下就是了,你看你梨花姐姐,不也有元娘子给她的赏赐吗?"
一面又笑道:"去回去洗个脸罢,马上就摆饭了,省得李妈妈看见了数落你没规矩。"李妈妈算是沈家仆役们的管家,她生性严肃,做事一板一眼,就连唯一的女儿梨花犯了规矩都挨罚,何况余下的这些女使们了。
桃花胡乱搽了搽脸,福身道:"是,小人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