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媒婆委婉句绝了苏氏的留饭,她是男方家请的媒婆,自然该在男方家里用饭。苏氏也知道,不过是客气罢了。但劳动了王媒婆,不吃饭也就算了,总不能不表示表示。苏氏笑了笑,兰花就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是六个一两银子的银元宝,一块藕荷色的六尺缎子,一块墨蓝色的六尺缎子,做尺头,再就是一对荷包,一对绢花算作谢礼。
苏氏谦虚道:"劳动王媒婆一趟,也没甚好东西,还请王媒婆不要嫌弃减薄,收下罢。"
王媒婆何时收过这样多的谢礼?这还只是小定礼,大定还要来一次,迎亲也要来一次。想到这里,王媒婆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呀呀,沈二太太真是太客气了,这原是我分内之事,哪里敢要二太太这样厚的礼!"话虽这样说,却把东西收下了。苏氏也没有说甚,只是笑着吧一行人送出去了。
按宁远府的例子,小定九日之后既是过大定礼,也就是俗称的下聘礼的日子,之所以取九日,是取了长长久久之意,也有说,九为极数,是以圆满之意。所以只要是宁远府人娶妇,大多遵循这例子。当然,也有不守这例子的,譬如家里有事忙不开,或者是娶外府的新妇,就不必拘泥于九日之期。
崔如松与霜降,既不是外府人士,崔如松又刚出差了回来,上头允了他十日假期,他一直没休息,就是等着过大小定礼是不至于还要当差不能露面,叫旁人笑话霜降。
崔守仁不会办聘礼,但好在张氏是个妇人家,虽说老实的过了头,可是妇人该有的生活技能她一样都不差,也常常帮着看。崔如松自己也跟着一起办,倒也办出来很体面。
糖果酒饼有:喜饼十二盒,四对鸡,半扇猪肉,四对鱼,还有一对崔如松花了十天当值的空闲时间寻摸到的大雁。好酒十二坛,四果(桂圆,红枣,花生,莲子)每样两盒子,四糖(冰糖,白糖,红糖,橘饼)每样两盒子。茶叶两盒,芝麻两盒。糯米二十四斤,红豆绿豆各十二斤。
首饰有:金头面两副,银头面两副,金镶玉的银镶玉的各一副,白玉镯子一对,桃花石手镯一对,龙凤镯一对,镂空金莲花手镯一对,镂空银芍药手镯一对。
再有就是细棉布十二匹,缎子十二匹,绸子十二匹,绢十二匹。
聘金准备了一百八十八两,并着两对龙凤烛放在礼金盒子里头。
里头一些是崔如松之前自己留下来的战利品,有一些是崔守仁拿的钱置办的。但不管怎么说,是一副不错的聘礼了。
崔守仁办嫁妆,因为不相信橘小娘,全程不教她过一下手。他不傻,自然知道橘小娘偷偷的拿了钱去填自己腰包。可她做的不算很过分,又有月儿的面子在,崔守仁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不教儿子们全交了月钱。有月儿在,他当然不能够休了橘小娘——橘小娘虽说对大郎他们不慈,但把月儿是疼到心坎里去了,又伺候陪伴了他这些年,不过要些钱财罢了,也不过分。故此崔守仁一直不说。可是办新嫁娘的的聘礼这事儿却不能交给她。既是为了她一个妾,没有资格插手正经的新妇的聘礼,更是怕她眼皮子浅的,靠着这事儿捞钱。
橘小娘心里不高兴得很,就抱了女儿边择菜边絮絮叨叨的:"平日里看着好花好叶,礼貌体面的叫我一声小娘,到了如今却浑不把我放在眼里,办聘礼的事情一丝儿不许我沾染,倒去请了婶娘来,她张家不过是河边卖鱼的出身,哪里见过甚好东西!就疑心成这样,老爷也全听了这杀千刀的挑拨,一丝儿也不许我沾。——我的儿啊,娘过得好苦!"
崔如月今年五岁了,也很懂一些儿事情。橘小娘做事从不瞒着她,她既觉得娘这样做不好,怎么能偏了哥哥们的东西给她,也多次劝她娘,可橘小娘一字不听:"我的儿,你不知道,你三个哥哥俱不是我亲生的,我若是正经的填房倒也罢了,可我不过是一个妾室。将来你爹爹去了,你哥哥们就是把我赶出去我也不能说一个不字。我要是不趁现在多给咱娘两个捞一些儿,只怕阿娘老了可就得去要饭了!"
到底崔如月年纪小,她说的话橘小娘并不肯听,只觉得到底是自己生的,知道疼娘,可是回头又是照做
崔如月是个正常的小孩,虽然聪慧一些,到底是年纪小,她哪里知道如何劝导她娘?
她娘虽然做的不对,可是对她真的很好,就是把心掏出来也不为过。她只好劝道:"娘多心了,我瞧大哥哥并不是这样的人。"
"若不是他,难道是你爹自己叫我不插手的?这话你信吗?你那大哥哥,从前就是个心眼儿多的,拿了东西回来,从来都是在自己屋里藏好了,才拿出一些儿来分给我们——跟谁稀罕似的!"橘小娘越说越生气。
崔如月小脑袋瓜懵了,就直接问了出来:"娘你要是不稀罕,你干嘛每回都盯着大哥哥的东西?"
橘小娘语塞,羞恼的说道:"反正他就不是个好东西!月儿,娘告诉你,可离你大哥远些儿,他就不是个好人!"
崔如月更懵了:"可是我觉得哥哥们很好啊,大哥二哥还常常给我买糖吃呢。"
虽说崔如松并不喜欢橘小娘,但他们并不讨厌崔如月,这个妹妹又很乖巧,他们也经常给她买糖和点心吃,有甚好东西也想着给妹妹留一点。崔如松比较抠,钱要留着娶娘子,崔如柏手松,还时不时的给崔如月塞几个大钱零花钱,三哥崔如榆手里没有钱,却经常带着她一块儿玩,有小孩欺负她,三哥第一个就给她出气。谁对她好,小孩子心里都清楚,她跟几个哥哥关系好,自然打心里不认同她娘说哥哥们不是好人。
橘小娘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崔如月额头:"你这丫头,就是个吃心眼儿!"
崔如月鼓了鼓脸颊:她娘说的就是不对,她就觉得哥哥们是好人。
这头崔守仁想了想,还是跟崔如松说:"我想着,家里还是要有一房下人才好。你瞧你新妇家,呼奴唤婢的,我们是常不在家的人,家里只有阿橘和月儿两个,你新妇嫁进门,总不好叫她比娘家差的太多了,你说是不是?”
崔守仁最后一句话一说,崔如松原是想反驳,说家里人尽够做事了,不必再买下人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比娘子大了足足四岁,家里又不如岳家有钱钞,纵使不能叫娘子过着跟在娘家似的日子,总不能叫娘子嫁过来的日子差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