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爷微笑着摇了摇头,同柜台对面的人示意了一下手势,见对方点头,这才将瓷瓶拿起来端详。
“撇口,细颈,垂腹,圈足……”
他嘴里念叨着这支瓶子的样式和鉴定的方向,眼睛却是有些不够看的。
景德镇窑口青鸳鸯戏水玉壶春瓶,内口沿绘如意云头纹,颈部为缠枝卉,颈腹之间饰一周几何纹,腹部主题纹饰绘两鸳鸯游弋于莲池之中,其下绘卷草纹,颈绘变形莲纹瓣,足壁是重叠覆莲。
用国产青料绘画,青色调淡雅,胎质细白,釉色细润,白中闪青,工艺精湛,正儿八经的元青。
“您看着还好?”
随着叶二爷的鉴定,这瓷瓶的主人也从刚才被打击的状态微微好转,脸上有了自豪的神色。
玩收藏的都这样,爱这些玩意儿爱到骨子里了,比亲儿子都爱。
见着有人夸自己的宝贝,他们都乐的跟什么似的。
叶二爷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您就舍得?”
哎呦~
柜台对面的这位看着柜台里的人说东西是宝贝心里还美呢,可随后的那句话却是扎了他的心。
是啊,宝贝又能怎么着,不舍命都没了。
“唉~”
这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冲着叶二爷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不说了,您给开个价吧”。
叶二爷也是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脸上已然没了笑容。
人家正伤心呢,你要是还笑,那不找倒霉嘛。
“您这瓷瓶不算大,我给您称一称”
说着话,二爷将这瓷瓶随手放在了柜台一边的磅称上,手边的砝码调整两下,抬起头对着目瞪口呆的那位说道:“二斤七两不到,给您凑整算,一毛三分五”。
“啥?!”
那位眼瞅着叶二爷看好了瓷瓶不估价,转手放在了称上量重量的时候就够惊讶的了,再见叶二爷真的按重量收,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这……这可是元青啊!”
屋里人见着这么个收法,也都瞪大了眼珠子议论了起来。
叶二爷没管这位的心疼模样,无奈地将瓷瓶重新放在了柜台上,轻轻推向对方道:“您多见谅,我们这里是废品回收站,只能按这个价格收”。
说完示意了门外又道:“东西是好东西,我也替您心疼,但我们这里是公家单位,要不您再找找关系卖个好价吧”。
就这一句话,一个动作,将屋里的人,包括瓷瓶的主人都给镇住了。
是啊,人家也是上班的,这里真就是废品回收站,门口还竖着牌子呢。
要说按这个价格收,谁能说出什么来!
再一个,他们既然来了,本身就有心理准备,只是看着手里的宝贝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罢了。
看看门口堆着的碎瓷片吧,最近真是没少收这些个玩意儿呢。
人家也说了这是好东西,肯定了他手里宝贝的价值,也劝他去别处卖,仁至义尽了,怎么发火。
可他能上哪儿卖去,这个时候街上的小贩早都不收了,小贩都不知道他们手里的玩意儿怎么办呢。
就他们知道捡便宜?
嘿,这泼天的富贵就要变成灾难了。
小贩的渠道走不了,公家回收的那种带着根子,谁敢卖?
回头定你个那啥成分谁能受得了。
“罢、罢、罢!我卖!”
柜台外面这位咬着牙闭着眼,摆了摆手不去看柜台上的瓶子,捂着心口说了这句话。
叶二爷将瓷瓶又收了回来,递给了站在一旁等候的于丽,同时给她使了个眼色。
于丽接手了瓷瓶给二爷点了点头便往后院去了。
这边叶二爷从钱匣子里翻找着毛票和硬币,屋里人也都看着这边议论着,突然就听见后院传来一声脆响。
“啪啦!”
这一声直接敲在了屋里人的心上,也敲在了卖主的腰子上,眼瞅着他疼的不行了。
只看进门时那牌子下面的碎瓷堆就知道那元青的瓶子出现什么事了。
卖主咧着嘴瞪着眼,好悬心脏病过去。
看看柜台上叶二爷给找的一毛三分钱以及一张收货单据,他眼泪差点下来。
那可是元青啊,搁早了能换四九城一处大宅还能落四个丫鬟。
而如今只有一毛三分钱,那五厘钱都没个找。
“同志,剩下那五厘您需要点儿什么?”
叶二爷示意了身后的货柜道:“烟火、香烟以及球啥的”。
卖主心都凉了,哪里还有心情选东西,直勾勾的看着叶二爷,好像在看杀子的仇人。
小燕看着对方不说话,挑了挑眉毛道:“同志,咱们这儿有早上刚做的卤货,您来点儿不?”
卖主听见小燕这话都要死了,我都啥样了,元青换了一毛三,现在这一毛三你都不打算让我拿走啊!
叶二爷也是有些咧嘴地看了看小燕,这孩子咋这么会撒盐呢。
“好!”
“好!好!好!”
这卖主一抹脸,将柜台上的钱往小燕的面前一推,豪气干云地说道:“都换成卤货,我要下酒!”
说完这句话,这位又冲着身后相熟的人拱了拱手道:“今儿算是我破而后立的日子,从此与这旧社会算是划清了界限,应该好好喝一壶!”
“好!”
屋里人和屋外看热闹的都给这位叫了好,只是不知道他们心里是在给这位鼓劲儿还是在给他们自己鼓劲。
小燕接了钱,手脚麻利地给切了卤货,用油纸包了,麻绳捆了,双手递给了那位。
卖主接过来,咧着嘴,使劲儿笑着,眼泪在眼眶里含着大步出了门,好像手里拎着的不是卤货和单据,而是免死金牌。
有了头一份,就有
“您瞧了,西周的青瓷四系罍”
“嗯,跟上周的一个价,二斤不到,给您算一毛钱”
“嘶……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