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雨连绵不断的下了一整夜,直到五更雨势渐小,秋风却在嚣张的咆哮,吹醒了廊下浅眠的李相宜。
李相宜轻揉指尖,挑起已然染血的官袍丢在火盆里彻底烧个干净。
拿起一旁案几上的药膏,半褪衣衫给膝盖上药。
四下寂静,唯有檐下落雨声和火盆里的官服提醒着她今天发生过的闹剧。
鸿胪礼宾院副使……,脱离中枢从七品,不过半日光景她的仕途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她从来不缺从头来过的勇气。
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却也没带给她多少负面情绪,父亲的确有错罪该如此,她身为朝廷官员便该如此,再者,她五岁就与父亲分离,确实没有多少感情可言。
抬头望去,东方未晞,正是朝臣上朝之时,而她如今不过是个七品鸿胪副使,是万万够不到金銮殿的。
“女君,宫令府来人了。”尔纯轻唤一声。
李相宜回神过来:“快请。”
待李相宜理好衣衫尔纯也把人带到了。
“小人见过李副使。”
“古南?是你啊。”
古南应声答道:“是,丞相吩咐小人给您调换腰牌官印,也给副使您带句话。”
李相宜有些愧疚:“师兄他说什么了。”
“这宅子相爷已经从朝廷买下,您安心住着便是,他如今不方便来瞧您,让您保重身体,这几日便算休沐,鸿胪寺那边不着急。”
李相宜点头,她便料到师兄会如此,可这么一来,她也只会愧疚更甚。
“尔纯,你带古南去书房取官印符文。”
“是。”
“小人告退。”
雨后新晴,李相宜裹了件外袍套了马车正欲前往公台将事物与新上任的御史中丞交接一下,也有个善始善终。
公台名义上与隐宗和宫令府同样隶属云上府由君王直接管理,然而皇帝不关心政事放权给云上府掌事和丞相,严格来说就是丞相的一言堂。
李相宜刚进云上府,便引起所有人的纷纷议论。
“这不是那个弑父欺君的乱臣贼子吗,怎竟然还有脸到公台去?”
“人家毕竟是丞相是师妹吗,当然有恃无恐。”
“听说已经被调离中枢了。”
“可不是嘛,做了个鸿胪礼宾副使。”
“没想到她竟然是林现文的女儿,她若是就此销声匿迹便也罢了,
竟然还敢入仕朝廷,就凭仗着是单怀老山主的弟子,她也真是野心不小,安心做那名满天下的才女不好吗?”
“谁说不是呢,如今落得个冷血无情的名号,还闹的满城风雨。”
李相宜便是这样听着他们的骂声走进了公台。
亲近的同僚断然也不会做那落井下石的勾当,与她打过招呼关切两句便又投身政事中。
“新上任的御史中丞正在丞相那里。”
“多谢。”道过谢李相宜直奔御行公署去。
御史中丞乃御史台长官,然却因为她先前一直助力于师兄的变法为了方便就将官署安置在了公台。
她走到哪,即便别人不出声也一直在瞥她,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啊。
李相宜熟门熟路的进了御行的办公处,好在师兄这也放了近来她跟的案子。
“素卿公子?”李相宜诧异的看着占了御行位子悠哉看书的风尽息。
风尽息歪头看她:“啊,清规先生,你来了。”
风尽息站起身来,一身东方亮轻薄衣裳在浩浩棕色古籍前惹眼的很。
李相宜心下评价: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是风尘外物。
转而又暗自叹息,可惜了,是个沾花惹草的风月人物。
风尽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好似看透了却故作不解的皱起眉来:“清规先生对在下似乎有些不满啊。”
李相宜讶异抬头,而后扬起笑容:“素卿公子实在多虑了,我与公子从前并无交集何来的不满呢?”
风尽息捕捉到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浅笑道:“是吗?清规先生可知,风某人最善洞察美人心。”
风尽息靠近李相宜盯着她的眼睛含笑道:“我猜,你刚才想的是……”
风尽息故作停顿,皱眉审视着她的一颦一动。
李相宜哪里见识过这等场面,被她盯的心里发毛,暗自祷告着,罪过罪过,腹议他人实为大忌。
面上云淡风轻,可手下被攥紧的衣袖却还是没有逃脱过风尽息的法眼。
风尽息也不拆穿她,逗猫似的轻笑一声退后了一步,“我猜清规先生是来与我交接公务的。”
李相宜轻呼出一口气,含笑道:“原来您就是新上任的御史中丞。”
风尽息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卷:“怎么,清规先生这是要记恨在下抢了你的官位了。”
李相宜从容的礼貌一笑:“风大人说笑了,我眼下已然入仕朝廷,大人若不嫌弃唤我清规便好。”
“好啊,清规。”风尽息细细打量着她。
李相宜颔首见礼:“我今日来便是与大人交接一下这段时间的公档,不知大人现下可有空闲?”
“闲啊,”风尽息点点头:“我可太闲了,清规来的正是时候。”
“不过不急,我倒是另有一事想请教清规。”
李相宜多少有些心惊,这风尽息她还真招架不住,她哪里见识过这种人啊。
但是面子上的功夫不容有失,她亲自拿起案几上的茶壶倒上一盏茶递给风尽息:“请大人指教。”
风尽息低头轻嗅:“处署时节的雨前龙井,是了,正是你师兄的心头爱。”
轻手放下茶盏转而看向李相宜。
“指教算不上,”风尽息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来,轻晃着:“清规该知道,我结业于九州学宫吧。”
李相宜颔首:“有所耳闻。”
风尽息点头:“清规却是单怀山老山主的关门弟子,甚至是最年轻的择教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