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景。即便我并不会弹钢琴,这段演奏的技术之高超也显而易见。我站在楼梯上,随着乐音缓步走到顶层——琴声越来越近了。
转过拐角,并不用走多少步就是音乐教室所在之处,也是流水般的钢琴音倾泻而出的源头。我犹豫着迈步靠近封印着乐声的音乐教室后门,然而预想中的合唱声并没有响起,并且钢琴的音律忽然间改变了。
曲子进入了下一乐章。原本流畅柔滑的乐句被一个个短促的跳音切断开来,听上去增添了几分活泼。音高跨度极大的跳音与和弦互相交错,我被这乐声织出的网网住,不自觉地俯身凑近门板,试图离乐声的源头再近一些。就在这时——
“喂,你……”
从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我猝不及防,毫无防备地喊出了“哇”的声音。
钢琴声戛然而止。脑中的弦“叮”地一响,我迅速直起身来,吸取了上回潜入的失败教训,回过身看都没看眼前的人,忽略他的存在径直往楼下逃去。
只要下一层楼跑到看不见的地方就安全了。我在空无一人的三年级楼层停下来抬起头观望,却没想到看见了奇妙的一幕——紧随我之后,刚才的人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拿着一顶蓝色鸭舌帽,同样慌慌张张地两级台阶一跨地跑了下来。
“宍户前辈??”简直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发出又惊讶又好笑的声音。
“喂!什么啊——你不是镜见吗?”气喘吁吁地总算到了这一层,宍户后怕似的又回头望了一眼,“稍微注意点啊!真是的,逊到家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忍着笑双手合十道歉,下一秒便听见了令人安心的移门关闭声,“啊,好像安全了……”
“真是的……在干什么啊?”宍户抱怨道,“在那种地方——”
“因为钢琴声……”我忽然意识到宍户站在这里的原因,“等等,三年生的合唱教室明明已经结束了吧?”
“当然了,”他摸了一下领带,“在弹钢琴的是长太郎。”
我诧异地重复一遍:“凤君?”
“啊。那家伙在上榊监督的私人课程——怎么了?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宍户的表情和我差不多诧异,“不过,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突然被质问了。我在心里找了半天理由也没能憋出什么,却在思考的间隙发现了疑点:“比起这个,凤君不用参加网球部的训练吗?”
“今天周三,网球部本来就没有训练啊。”宍户看起来更疑惑了,“你的社团今天不休息么?”
周三确实是基本所有社团的休息日,我哑口无言了——怪不得刚才就连日吉也毫无紧迫感。我再一次失算了。
“是我失误了……”我沉痛地撒了刚刚想到的谎,“本来打算到音乐教室拿之前打过招呼要借的谱子,没想到竟然有人……”
“啊,长太郎很快就出来了,你待会再去吧。”被我糊弄过去,宍户还相当好心地为我出了主意,“那家伙今天会适可而止的,待会要是天黑了就没法训练了。”
“……不是说网球部今天没有训练吗?”
“切,马上就是双打决战了,不特训一下怎么行?”宍户把鸭舌帽反着往头上一扣,“那些家伙就是因为不够勤奋才会输得那么难看。”
出现了新讯息。我愣了愣,追问道:“双打决战是什么?”
“什么啊?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宍户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便回答了我,“周五我们跟忍足和岳人有一场比赛,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三年级走廊里来回碰撞翻滚了好一会儿,直到这句话的尾音失去漂浮的力量沉到地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再度响起的流水般富有生命力的钢琴声才重新被我察觉到。钢琴声听起来十分遥远,想必是楼层隔板的功劳。
心中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内心的理智却阻止了我的过度反应。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我尽力看起来自然地咳了一声:“部活时间吗?”
“切,果然——”宍户闭上眼,稍微过了一会儿才睁开,“……不过,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声音意外地听起来很柔和。眼前的鸭舌帽和校服西装说实话并不怎么相称,但说不定这才是他的气质。春日明明还遥远得很,校内的樱花树光秃秃的一颗新芽都没有,我们仍陷在冬天的泥沼里。然而,和在我面前锁闭起心扉的忍足不一样,他轻而易举地便说出了“最后一次”这种词。
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站下去了。我向宍户道了谢,转身准备走下楼梯,而就在这时,一直充当着背景音的钢琴声终于停了下来。
“……等一下,我忘记说了。”宍户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周五的比赛在看台球场,早点去抢位子比较好。”
感激于他的提醒,我回过头去又道了一次谢。
意外地显露出温柔的宍户亮……以及一直展现着温柔的凤长太郎。
对阵的是……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快要到站了。车窗外的街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街道跨入了夜晚的世界。网球场上的特训差不多应该结束了吧——我这样想着,按下了下车按钮。
冰帝第一双打和第二双打的对决……或者说是,总结过去的对决。
下定前去观看的决心,我拎着书包走下了公车。
然而,第二天,刚刚按掉闹铃从床上坐起来,我便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喉咙像被鱼刺卡住般地痛,只是简单的吞咽口水都会痛得本能地闭上眼。我用手摸着脖子,但这显然不是能摸出来的症状,不过两秒我便放弃,转而又吞了一次口水——剧烈的刺痛和异物感马上从喉管升了上来。
……我的喉咙发炎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