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格领着李木雅转悠到村外的采石场,步态轻松的就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悠哉到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客人需要招待。
好在一只脚踏过食堂门槛时,还记得回身朝缀在后面停住脚步的李木雅招呼:“快来!”
李木雅犹豫了一下跟着陈海格走了进去,这地方是用木头和布片草草围起的,半露着天,算是采石场的职工食堂,记忆里原主小时候跟她爹来过,伙食比起村里大多数的自家饭要好得多,在村子里饥一顿饱一顿才是常态。
毕竟是职工食堂,他们连职工亲属都算不上,很难说能不被赶出来,李木雅暗暗挽起袖子,准备随时拽着陈海格跑路。
陈海格不知道李木雅在磨蹭什么,挑了挑眉,走过去排起了长队,自然的就像来这里打饭的工人一样。
跟在他后面的李木雅眼瞅着这位少爷挑挑拣拣捏着鼻子选了二素一荤一汤,然后递给食堂大妈两张饭票。
陈海格用手肘轻轻怼了一下她。
李木雅:?
“给你打了。”
“哦。”李木雅很有眼力见儿的把饭盘接过来,端到石头和木板摞成的简易餐桌上,分好碗筷。
陈海格用筷子尖儿挑起一块木耳像吃药似的,含在嘴顿了一下,端起碗来猛喝一口汤借着汤水的冲劲儿迅速咽了下去:忒,难吃。
他皱着眉毛将二素一荤一汤全部扫视了一遍,瞬间有些生无可恋,——尤其是在他饿着肚子难以下咽,对面那同样饿肚子的丫头却吃得正香的时候。
他对面那丫头——李木雅,看他绷着一张脸的表情和刚刚买饭时一样,安慰道:“这饭看着不好,味道还不错。早晚要习惯的,快吃呀。”
她可没说违心话,是真觉得这饭菜挺好。穿书前,她自有记忆以来就是吃没滋没味的病号餐,后来病情严重的几年里全是输的营养液。算起来,李木雅有七八年没吃过饭了,连病号餐的口感都要忘了。
陈海格:……听见“早晚要习惯”五个字更不想吃了。他早已经经历过一遭,然而并没有习惯。
李木雅看着被推到跟前的盘子,蹙眉看着大爷范儿瘫坐在椅子上的陈海格,难以置信:“你不吃吗?”
陈海格用眼神给予肯定。
“不吃会挨饿哦。”二丫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了一遍,“会、很、饿!”
“哦,我吃饱了。”陈海格本来一脸的无所谓。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又秒变脸,端起了饭碗。
他突然想起来这丫头最见不得食物被浪费。上辈子这时候他赌气不想吃饭,这丫头就拿“不吃会挨饿”劝他,见劝不动就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把他的剩饭扒了。
陈海格当时大受震惊,一脸难看,这算什么?间接接吻吗?
从此只要和这丫头一起吃饭,陈海格就没浪费过食物,也算是间接治好了他挑食的毛病。
这事儿对陈海格的冲击力极大,以致于这一世听到“会挨饿”这三字,他还是会条件反射地护住自己的饭盆。
盯着清得可以照见人影的汤水,陈海格的思绪飘远了。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来着,目瞪口呆地看着丫头干饭,掀了桌子扬长而去,在夜晚挨饿时收到丫头偷偷塞过来的粗粮饼子。
然而这吃起来像吞刀片的硬饼子,丝毫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两人之间的隔阂倒是更大了几分。
陈海格那时没挨过饿,不知道日子苦,后来知道了也没拉下了脸为自己发脾气道歉,倒是把行动体现在了不浪费食物上。
李木雅瞧着眼前这位少爷发了一会儿呆,像是下定什么攻坚克难的决心似的端起饭盆干饭,还要时不时看她一眼,那眼神就像她会抢他的饭吃一样。
简直莫名其妙!
难道是饭不够吃,又不好意思说?
李木雅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突然恍然大悟把自己的食物分了出去:“喏,这里还有,你吃吧。”
陈海格:……
李木雅:??
算了,浪费食物可耻,还是默默干饭吧。
刚进行完光盘行动,不知道哪个工友在食堂门口喊了一声:伙计们发物资喽!
“发东西了,走--”陈海格放下空饭盆。
食堂门口,李木雅抱着摞起来比她高的两套被褥枕头艰难挪动脚步,看模样俨然已经在怀疑人生了。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陈海格扛着米面粮油、抱着几罐罐头,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他逮着机会把那句上辈子就喊过的“记陈胖头账上”喊了出来,想到陈胖头被坑得脸都绿了的惨样,他就心情好。
陈少爷把这一声喊出来,自然引起了一群围观群众的八卦议论。
李木雅跟在少爷后面,被迫灌进耳朵的八卦声,已从陈海格是陈胖头私生子这一单调的语句,演变成了陈胖头左拥右抱比陈世美还陈世美的完整故事。
很明显,陈小少爷这出私生子回乡认父的戏码已经取代二丫是个小可怜这一事件成为村人茶余饭后更加有趣的谈资。
李木雅很想提醒在村人眼中已经成了私生子的陈海格收敛一点,奈何陈少爷沉浸在能坑到陈胖头的喜悦里,对外头的风言风语丝毫不在意。
陈海格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下一扔,朝还没踏进门槛的李木雅一招手:“你先歇着,我再去捞点。”
“啊?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陈海格很有成就感地一指地上的东西,“过日子光这些哪行?吃的穿的哪样都不能缺。”
“通通都记陈胖头账上!”
“哎?”
*
陈海格拎着东西满载而归的时候,李木雅已经把东西归好类收拾妥当,正展着铺盖卷铺炕。
把东西放好,两手空空的陈海格见状麻利儿地分担了另一卷铺盖。他虽自始至终都不是干活的料,却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年。
轻轻一抛,铺盖卷自肩头潇滑落,——“咯——吱——”。
砸在床中央的铺盖卷让小木床咯吱个不停,陈海格坐到床上刚要展开硬邦邦的被褥,——“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