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听到她说她压根不在家。
“去哪玩了？”短暂沉默后，他问。
和谁出去的？男生还是女生？出去了为什么不先跟他说一声？
“和孙瑶去吃火锅了，现在在车上，快到家了。”她随口回答。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们两个吃什么好吃的呢，这么久？”
他对于女生真的一无所知，郭茜梵说：“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吃饭的人，如果不是怕太晚回家，我们俩能聊到半夜。”
路辰周松了口气，真的只是她们两个人。
郭茜梵问：“你说要守灵，是要一整晚都不睡吗？”
“我们四个呢，轮流着多少都能歪一会儿。”
郭茜梵还挺好奇的：“守灵是......守着棺材吗？”
路辰周闲闲的语调传过来，真的很撩人的耳膜：“是啊，不然呢？”
郭茜梵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不就是......守着一具.......”尸体？
她经历过的葬礼就是上半年奶奶去世，并没有守灵这么一说。
奶奶不到三十岁开始守寡，性格古怪，别说亲戚朋友和邻居了，连和自己的儿女关系都不好。郭家基因很不错，长相好智商高，一双儿女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儿子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好大学，她本来以为可以扬眉吐气，结果儿子满心只有考古，学历很漂亮，收入却一般，让她傲视众人的愿望付诸东流，后来又离了婚丢人现眼，于是天天被她挂在嘴上念叨，儿子听多了也很烦，虽然在一个城市，他又忙，虽然该给的钱什么都没少过，可一年也只见寥寥几次面。
至于女儿就更别提了，她有些重男轻女，用现在来说女儿是受着她的PUA长大，幸好哥哥不错，女儿心智也坚定，没被她祸害一生。后来上了大学后就留在了外地，她还天天电话催婚，女儿后来连电话号码都换了，四十岁了没结婚，投身科研事业混的风生水起，几年也不回来一趟。
剩下一个孙女就是郭茜梵，被她看做是耽误了郭家传宗接代的赔钱货，哪怕在她这里过了几个寒暑假，两个人也亲近不起来。
或许乾城没有守灵的风俗，也或者她的儿女一个考古专家一个生物科学家，对封建风俗都不感冒，加上也没什么人来祭奠，没有守灵这一说，郭茜梵就没有这个印象。
想着整夜守着尸体，郭茜梵问：“守着那啥，你不害怕吗？”
路辰周懒洋洋地说：“我们四个人都在，有什么好怕的，要是真的有什么动静，他的至亲高兴还来不及，守灵的时候谁不想着亲人可能只是假死，下一秒会忽然睁开眼叫人呢。”
说完这话，觉得她估计会更害怕，他赶紧找补：“虽然五天后才会下葬，但其实已经定好了明天就去火化，以后守着的就是骨灰盒，更没什么好怕的。”
郭茜梵想起了她奶奶去世后的情景，因为是病逝，其实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最后一个多月爸爸一直都在，姑姑也提前一周赶了过来。即使没有守灵，来吊唁的人也不多，但是该通知的人也要通知一声。奶奶咽下最后一口气后，殡仪馆，墓地，该有的流程也没减少，两个人有条不紊的忙碌，冷静而周到。
郭茜梵没感觉他们有多少的悲伤，只是全程绷着脸，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严肃。直到把人往火化炉里送的时候，爸爸和姑姑死活不肯放手，眼泪肆意流淌，一声声妈，妈的叫个不停，郭茜梵才看到他们因亲人离去的悲痛。
是啊，奶奶性格古怪，重男轻女，为人刻薄，可是她守寡这么多年，一个人把他们养这么大，中间又有多少的辛苦和不容易。
即使念叨儿子不争气，也会因为体恤儿子辛苦，主动提出把不待见的孙女假日接回自己家照顾，哪怕觉得女儿不结婚是心理有病，也不耽误她在女儿难得回来时，包好她爱吃的饺子，临走还让她带走满满几个保鲜盒。
人心本来就矛盾，家庭更难分对错。
她是他们的妈妈，没有了妈妈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一刻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
他们大哭了一场，几近崩溃，可后来骨灰出来，他们却也没再那始终样紧绷着脸，后来姑姑又在乾城呆了两天，他们还会说一说小时候的趣事，脸上也会偶尔有一些笑模样。
所以，她很顺理成章地说：“火化之后就好了，亲人们再守灵的话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
人应该都是这样，情感需要一瞬间的宣泄，等到宣泄出去心里就会舒服许多。
那边很久都没声音，过了好一会儿。
“郭茜梵。”
他叫她。
“嗯？”
他声音里没了那股好像天生自带的懒散，而是夹杂着一丝潮湿，像是接连下了很多天的小雨，地上没有积水，可是屋子里依然能闻到的那股缺少阳光的气味。
“至亲离世，不管是不是火化，也不管要不要守灵，无论什么时候，人都是会伤心的。”
郭茜梵默了一下，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很莫名其妙，她想可能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爸爸，有点心疼。
不过她是一个很善于和人聊天的人，——如果她想的话。
哪怕她今天其实有些敷衍，两个人也能聊起来，之后又聊了些别的才收线。
回去的时候霞姐已经回来，跟她说：“锅里热着炖好的鱼汤，辰周说你生病了，喜欢喝鱼汤，特意交代了我每天给你炖好，就算吃过饭了也可以喝一碗，又不占肚子，很清淡的，当是夜宵就行。”
郭茜梵挺惊奇，她确实喜欢喝鱼汤，但是这事她并没有跟路辰周说过，没想到冯彩琴这事都跟他提，看来两个人关系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冷淡。
晚上冯彩琴在微信上问她身体恢复地怎么样，郭茜梵回答之后很自然地问起她这个问题。
冯彩琴说：“没有啊，我跟辰周除了必要，其他时候都没话可说，我连他喜欢什么都不清楚，怎么会把你喜欢什么告诉他？而且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喜欢喝鱼汤。是你明叔前几年找大师看过，说三年内不能杀生生意才会顺利。三年虽然过了，我也都习惯了，才没做给你喝。这样吧，等我回来了我就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