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失败,带出去的士兵折损大半,回来时爱妾虞姬知道这一情况,既要顾忌这男子的尊严,又无法说些空头安慰的虚话。
更重要的是,她明白一场残酷战役中败军中的女性下场,她在聆听一声声死神朝她走近的脚步声,她和眼前的男人相依为命,他们最后必须在一起。
虞姬和项羽困境之中的片刻依偎和郎情妾意,都隐藏在她的痛苦和不安之下。
但她是爱他的,她的每一个微笑、什么时候要安静地听他的心跳声、恰到好处的伤感和眼神转变,在一个句子一个词中都有变化。
她把戏份完美完成得不可思议,等最后导演喊“cut”,场外嘈杂人声响起,宁瑶瞬间落泪——虞姬压抑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了。
刘导兴奋朝这边喊:“等等!宁瑶!现在状态这么好,咱们把戏都拍完了吧。”
最后一场是项羽和虞姬听到了四面而来的楚歌,项羽知道必然兵败,再无转圜余地,虞姬自刎,霸王痛失爱妾。
“嗳……”她茫然抬头,有些木然点点头。
神识中,宁瑶担心问:“小虞,是不是太累啊……要不就算了?”
现实中的宁瑶脸上流着泪,她看到自己脑海中的女子也在拭泪。
虞姬摇摇头:“没关系,我就是……很久没见过他,快忘了他是什么样子。”
那真的是要很喜欢很喜欢,才能在另一个身形相似的男演员身上都能找回以往的感觉。
刘导扯着监制把他后面几场戏改了时间表,这边项羽的演员也准备好了下一个镜头。
灯光改布成夜景,一个小兵忽然急忙冲进来,“报!大王……”
“何事如此慌张?”
那张年轻的脸很快抬起来,语气焦急:“报告大王,小的正和兄弟们巡视,听到对面敌人传来歌声,这……”
“你且出去。”
项羽转身,他对面的人下一句台词却没接上。
“咳……”
他咳嗽了一下,忽然间恍惚的虞姬惊醒一样,说出台词:“待妾身与大王、与大王……”
“cut!”
刘导摆摆手,“从这句台词开始,重来一条。”
小星跑过去送台词本给宁瑶翻看,这段是小兵来报告,虞姬和项羽仔细听歌曲,发现敌人唱的全是故国思乡曲。台词简单,重点在神态动作上。
“准备好了?再来啊。”
镜头一开:
“待妾身与大王细细听来……不好,这是我们楚、楚国的歌……”
“cut!”
虞姬神思恍惚,一双眼睛无声游移,不知道在看谁,不自觉落下了泪,根本没注意镜头。
宁瑶忽然共感到一股强烈的无助和痛苦的感觉。
别人的情感出现在自己身上,就像自己亲生历经过一样,心脏会疼得微微抽搐,她体验到了什么叫“揪心”。
这是共感拍戏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刘导烦躁地把耳机一扔:“行了,虞姬的戏份今天就在这儿,回去好好休息,最后一场戏明天再说吧。”
宁瑶感觉虞姬状态不对,强行关闭神识,让她回手镯里休息。
回过神,场外等待拍下一场戏的杨露朝宁瑶微扬下巴,脸上闪过轻蔑的笑,导演喜欢加戏加班,接不住,就是个人的问题了,她就知道,宁瑶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
宁瑶深呼一口气,把脸上的泪迅速抹干净,低头快速走开,“谢谢导演,那我先走了……”
宁瑶迅速回到酒店,一刻没耽误,关紧房门,窗户拉得严严实实,轻轻摇动手环。
“小虞……小虞……”
一股几乎淡到看不见的烟雾闪出,模模糊糊的人影出现,宁瑶神识中的女子出现在了现实,只不过很模糊,像一道纱,只有大概的轮廓。
“小瑶妹妹……”虞姬先给宁瑶福身道歉,“是我失了仪态,叫你难堪。”
宁瑶一脸担忧,摇摇头:“不要这么说,本来就是我麻烦你的……是这样让你不舒服了么?如果不舒服,那我们就不要再共感了,大不了最后的戏我自己顶上。”
“我既然已经答应过你,就不会失言,只不过……”
“只不过怎么了?”
虞姬轻轻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垂着头,纠结许久,说:“我好像看到他了……”
“他?”
按理说,小虞是残留的阿飘,那看到的,不就也是阿飘?
宁瑶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进来报信的小兵……”虞姬吞吞吐吐,“我看着,像是大王……”
“啊?”
虞姬坚定说:“不会错的,身形,声音,样貌……我虽然已经记不清了,但一见到,我就知道是他。”
宁瑶咧咧嘴,那个龙套演员多半是无聊大学生来兼职的,她模模糊糊有点印象,身材高大,很年轻稚嫩。
“行……你等着,我现在找找他联系方式。”
宁瑶信心满满,长得像而已,把人约来见一见、聊一聊,小虞就心安了。
“喂,小星啊,今天同场戏的龙套男生还记得吧……对对对,就是样貌很端正的那个,帮我找下他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传来小星的怒吼:“好啊你!宁瑶!还没红就想潜规则男大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