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到将军府,我惊喜地发现孔叔回来了。父亲正和孔叔在客厅说话,和往昔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与他们行过礼之后,便回房歇息去了。
在后来的几天里,我和孔叔的聊天里了解到他去了漠域一趟,但并没有找到他的侄子。只是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回家祭拜了先祖一番。他说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不在了,不是饿死了便是逃难了。他说,完完全全可以用“十室九空”来形容帝国的北疆。
在回青瑶的路上,他打听到了父亲回到了京都,他这才折返回来,一来一去也花了不少时间。
我问他父亲有没有让他在军中任职,他只是笑笑说,人老了,打不动了。我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不过,孔叔笑着说他不过是一匹驽马,而父亲才是骐骥。
不过不管孔叔今后如何,他在将军府我总是很开心的。
也许对于一大部分人来说,这个冬天终于过去了。虽然,这料峭的春寒仍在,可一天天过去,希望就越来越近。我还记得,在母亲死去的那一夜,我说道“希望就像是夜幕下天边的明月,即便四周很暗,可她依旧散发着光芒。即使生活有多么艰苦,只要我们有希望,那么一切都会好的”,可命运就马上跟我开一个玩笑。命运本不是玩笑,只是,活该我苦笑罢了。但当人处于困境时,难道希望不是他最后的精神食粮吗?又难道不是活下去勇气的来源么?
春节过后,我便回到了东营。时不多久,我便右迁至中卫团第三百人队的百夫长;可即便升迁,我也不会有多少高兴的感觉。我任命百夫长之后便不再与士兵一起混住了,这倒是令我感到稍稍开心的事情。因为,他们不会因为我而拘束;而我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喧闹打断我的思考,尽管我并没有想什么有用的东西。
校场的青草已经发芽泛绿,在我眼里,并没有冬天时候雪茫茫的一片来的好看。可我也会觉得开心,这雀跃的生命力总是会让留意的人感到积极向上,尤其是像我这么悲观的人。仔细想想,虽然回家的一年里大体上平平静静,可总有让我感到伤感压抑的故事。虽然这故事大多并非直接与我相关,可感同身受也是难过。
尤其是因爱生恨离去的蒋小凡,若是他知道安妮儿与萧禅的事情,他又会作何感想?我只想稍稍设身处地便会觉得心痛,不过他已经离开京都去了远方,就在那里幸福地活下去吧,这里的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我如是想。
南方的春天,“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我怀念那牛角淡淡的阳光,牛尾蒙蒙的阴雨,我闭上眼睛能够感受到那湿润的清新,每一次南方的春风抚摸大地,柳丝的飘拂体贴万物,所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有细雨的滋润,于是草长,花开,莺飞……
但这北方的春风从漠域的苍苍草原和莽莽沙漠滚滚而来,呼啦啦地扑在人的脸上,如无数的针扎。因为不如南方的水汽,这风显得不够温柔,只是刚猛地来回旋转。
我其实是不怎么喜欢北方的春天的,于是大部分都是呆在东营。只是春天来了,偶尔也要带部下进行操练,否则也算是过于失责。第三百人队并不是东营的精英部队,士兵并没有太多的傲气;另一方面,出于对骠骑将军的尊重,在我下达命令时,他们也没有含糊。也许这便是与南方人不太一样的地方,尽管我并未在营里树立任何威信,对他们的管束也少之又少。
若是营里无太多事情我便会回将军府住几天,和孔叔聊聊天;偶尔方奎会来找我,但我也并不是很积极。时至今日,在京都的年轻人圈子里,我似乎也只有他这么一个熟人;而尽管如此,我对他也并不热情。
在京都我还是如此孤单,在东营的校场时,我只能靠着木栅无意识地望着远方;而在将军府的时候,也不过在院子里的亭子里喝酒。在我闲暇的时候也并无太多的记忆值得让我回味,不过每当我忍不住想起天涯的事情的时候,我还是情不自禁难过,春天过了不久便是她的忌日,而这已经是第二个年头没有我的祭拜了。不知道每年阿虎会不会去看她,而阿虎没看见我,会不会怪责我。
阿虎,阿虎……
日子在平静中过得很快,越是平淡人越抓不住时光的影子,就好像一汪平静的水面,看不见暗流涌动。而北方“春脖子”尤其短,料峭的春寒一散,天气很快就热起来了。就仿佛,冬天刚一过,夏天就来了。
不过天热总比天寒好,这样小莲就不用为衣服的事情多烦恼了。不过,天意弄人,这小莲的婶婶熬过了寒冬,却在这“春脖子”的节骨眼上染上了风寒。可小莲一拖再拖,直到她婶婶已经病入膏肓才记起来寻求我的帮助。
命运的残酷在于刚给予人希望,然后将其变成失望。小莲来将军府找我的时候我正好在府里,若是在东营,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她哭哭啼啼讲清楚了事情的原末之后,我想也没有想便要她带我去她的住处。她一开始扭扭捏捏,最后我瞪了她一样,她才小心翼翼地带我过去。在去的路上,正好路过秋水巷的巷口,那家当时看不清楚的酒肆正摆桌开业,这一切都在,可是又都变了,包括人,包括心情。
小莲住在低低矮矮的院子群落里,来往的人很多,显得有些乱。我随着她东转西拐地走了好几个深巷子,才走到一间低矮的房子前。房子前的路本是砌的青石路,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又无人修理,这里已经是坑坑洼洼的,我想若是雨天必是满地积水。门前是条污水沟,沟里流着泛黑的生活污水,还未靠近便能闻到一股如臭鸡蛋的气味。走近屋里之后才发现,当初我在天涯搭的木屋还好过这房子,因为当时我的房子虽然简陋,可是很高,能够通过天窗采光,如果打开窗户,那么屋子里会感觉更开阔。而这件房子因为在巷子深处,加上采光不够好,一进门视野便暗下来。我本以为小莲会点燃蜡烛,谁知她并没有任何点蜡烛的想法。但没过多久我便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我看见在里屋的床上躺了一位老妪,想必便是小莲的婶婶。她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盖上薄薄的杯子,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她的消瘦。她一听见屋里脚步声,便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是小莲回来了吗?”
小莲一听马上应道:“嗯,婶婶。是小莲回来了。”
“水……水。”
小莲连忙去桌上到了